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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皎洁, 照在秦昭面上,秦昭却不似从前清冷温润。
扶容微微抬起头,还没回过神, 眼睛睁得圆圆的, 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秦昭。
秦昭比他高出将近一个头,平日里端方有礼的太子,经历了方才的事情, 身上素衣微皱, 酒水泼洒在上面, 淋湿了半面衣襟, 还没干透,散发着浓烈的酒香。
他的头发也散了, 头上玉冠还戴着, 只是松松散散的,垂落了两三缕头发在额前,遮挡在眼前。
扶容努力抬起头,想看清他的眼睛。
太子殿下,是在向他表露心意吗?太子殿下竟然……喜欢他?
还是他多想了?太子殿下在犯糊涂?
扶容来不及想清楚,秦昭便道:“快出去吧, 就在外面守着, 不要走开。”
“……嗯。”
扶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借着月光,秦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忍耐似的皱了皱眉。
扶容刚走到船舱门前,忽然, 大船晃了一下, 扶容没站稳, 下意识抓住门板。
身后传来哐的一声。
扶容站稳了,害怕太子殿下摔了,连忙回头看去:“殿下?”
秦昭跌坐在小榻上,见他回过头,面上有一瞬间的慌乱,只是藏在黑暗中,扶容看不见。
他顿了顿,维持着一贯的温和:“快走。”
“是……”
江面平静,船很快就恢复了稳定,扶容拉开船舱门,走了出去,将秦昭一个人留在船舱里。
秦昭再三叮嘱他,要他一定守在外面。
扶容关好门,乖乖地守在门外,寸步不离,不让别人靠近。
正好,船舱对面就是一个小舷窗,朝外面看,可以看见平静的江水、皎洁的月光,还有远处如同浓墨泼洒上去的起伏山峦。
扶容看着窗外的山峦,忽然想起,泼洒在太子殿下身上的酒水。
酒香浓烈,弄湿了他的衣裳,他也并不狼狈,还是从容自若的姿态。
扶容抿了抿唇角,忍不住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扶容总觉得,被太子殿下吻过的地方,还隐隐有些发热。
太子殿下亲他的额头的时候,也是镇定自若的模样,好像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扶容也没有任何不高兴的地方。
可是,亲吻侍从的额头,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吗?
应该不是吧?
上一个亲吻侍从的,还是秦骛,他和秦骛前世是那种关系,那这一次呢?他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
变故来得太快,一件事跟着一件事,扶容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忍不住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陈郡守试图收买太子殿下,还给他下药,收买不成,被下令关起来了。
扶容本来想把太子殿下扶回来休息,可是太子殿下忽然问他,喜不喜欢林意修。
为什么?是因为今天晚上,他和林公子一起看账本,没有带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有些不高兴吗?
太子殿下又问他,喜不喜欢六皇子,是因为他是六皇子的伴读吗?因为平日里他和六皇子,也走得很近吗?
太子殿下最后问他,喜不喜欢……秦骛。
秦骛。
如今想起秦骛,扶容的心里还会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前世足足五年,如今想起来,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扶容却是那样,一天一天,慢慢地走过来的。
冷宫里的相互取暖,不是假的,前世扶容对将来的期许,也不是假的。
扶容如今想起来,仍旧觉得心口闷闷的。
像是前世落水时的感觉。
他沉在冰冷的湖水之中,想要呼吸,却被湖水呛得更加难受。湖水很冷,但是他身上竟然在发热。
可能是冷过头了。
从前扶容听别人说,冬日里冻死在雪地里的人,都是不穿衣裳的,因为临死之前,特别特别冷的时候,人的身上反倒会热起来。
他就靠着这些暖意,熬过了五年。
秦骛会在他睡着的时候亲亲他,会在捂住他的眼睛的时候,给他塞几块点心、塞一些珍惜水果,可是,只要他睁开眼睛、只要他醒来了,秦骛就会欺负他。
扶容原本毫不怀疑,秦骛是喜欢他的,扶容笃定,自己和秦骛一起报团取暖,以后也会很好的。
可是后来,秦骛欺负他的时候越来越多,越来越肆无忌惮,他也就开始动摇了。
扶容已经分不清,前世他在秦骛身边那五年,到底是真的觉得暖和,还是他冷过头了呢?
太子殿下问他喜不喜欢秦骛的时候,他毫无准备,第一时间就是这样想的。
扶容摇头说:“不……”
其实是扶容分不清。
话音刚落,扶容就反应过来。
他不能再喜欢秦骛,也不想再喜欢秦骛了。
喜欢秦骛太累了,还会死的,他已经试过一次了,不能再犯第二次错。
前世加上今生,扶容已经养成了避开危险的本能。
所以他又说:“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