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过多的负面情绪不断涌入大脑,用疼痛告诉她此时此刻正在忘掉什么东西。
但是,她记不起来了。
忘记自己忘了什么,只是不断地回忆,然后遗忘更多的东西。
好疼啊……
脑袋好疼,喉咙好疼,四肢也好疼,内脏也好疼,浑身都在疼……
对了,她要做什么?
要祓除痛苦,要祓除人们的痛苦……
救助他人,完成大义,祓除因我而生的痛苦……
她不断从肺部汲取氧气,疯狂吐纳着,不让自己陷入痛苦的窒息当中。呕吐感接踵而至,将眼前的画面挖出一块快黑色的斑驳。
流鸟昂起头,张开的嘴接住了滴落的雨水,又不小心让雨水顺着唇角流出口中,混合着红色的液体滑落,然后融进了狰狞的伤口里。
“咳!咳咳咳!”
喉间控制不住地往外咳出血色的泡沫,流鸟伸手将嘴捂住,却在做无用功。
“流……鸟……”
少年的声线突兀地出现了。
流鸟停下了咳嗽,金色的眼眸迷茫地环顾四周,终于在角落发现了站着的两人。
那是一个身穿和服的带刀银发武士,另一个则是身穿侦探服的黑发少年。
他们是谁?
“流鸟?”少年又唤了一声。
他想要上前一步,却被银发的武士拦住了。
他说:“乱步,现在她的情况很复杂,不要轻易靠近。”
红发少女的动作忽然陷入僵硬,她捂住脑袋,“乱步……”
“乱步是谁?”
福泽谕吉蹙眉,带着乱步稍稍退后。
咒术界的消息他有所耳闻,当得知少女被判定为诅咒师时他第一时间是选择不相信的。
咒术界高层的腐烂令他实在无法相信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女会做出杀人的事情。
然当他将此事告知乱步时,少年安静了一会。
少年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在哭,又似乎在委屈,更多的是迷茫。
他问:“社长,我还能再见到流鸟吗?”
这个问题,哪怕是福泽谕吉也无法回答。
还能在见到吗?就算再次相见,和约定的那样一直在一起,真的会和从前一样吗?
他的沉默令乱步也跟着沉默了。
明明是才重逢不久的玩伴,却再次面对分离。不仅仅是立场上背道而驰带来的愤怒,更多的是一言不发就选择离去的委屈。
黑发少年自那以后更加努力地照顾种植在天台上的绣球花,在中午休息的间隙,就会盯着绣球花发呆。
在预示着大雨的今日,乱步忽然说:“社长,我想要去找流鸟。”
“我说过,会保护她的。”
所以,福泽谕吉带着乱步离开了侦探社。
浓重的乌云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最后的阳光也被黑暗遮盖。
黑发少年忽然加快了脚步,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张。
泪水不断涌出眼眶,少年手足无措地去擦拭,却发现根本没办法阻止。
“社长,我突然好难过,为什么?社长,要快点!”
“我想找到流鸟,乱步想找到流鸟!”
“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我想要找到流鸟,我们要快一点!”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话,泪水混合着雨水不断从面颊滑落。
明明是一个连路都认不全的少年,此时此刻却拉着他不断地奔跑,寻找着一切可以找到那红发少女的痕迹。
福泽谕吉只能跟着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在减少,看着行人们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而发出埋怨。
时间在一点点地推移,福泽谕吉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氛围发生了一些变化。
血腥味穿过密密麻麻的雨滴钻入鼻尖。
然后,他们看到了,那站在死尸中央的红发少女。
她呆滞地望着天空,转过来时的眼神空洞而陌生。诡异的温柔与仁慈在她的面上绽放,唇角的血渍如同指引地狱之路的红花。
她问:“乱步,是谁?”
“没关系,只要祓除就好。”她将刀刃对准了两人,“很痛苦吧,我感知到了。因为我而产生的痛苦,只要祓除就好了。”
对上了少女的视线,福泽谕吉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那是一种身体的本能反应,面对尸山血海的战栗。
死亡的气息弥漫,却在红发少女仁慈而温柔的笑容中融化成了别的东西——祓除。
祓除,一个只用在咒灵上的词汇,却在少女的刀刃下成为了收割人类生命,赋予“拯救”意义的理由。
“流鸟!!!”
少年带着哭腔呼唤她的名字,却始终无法令她回头。
福泽谕吉不敢有一丝松懈,在刀刃落下的一瞬抵挡下来。
少女的刀术无疑是优秀的,哪怕是福泽谕吉也必须全力以赴才能抵挡住少女的进攻。
“乱步,你先离开这里!”福泽谕吉对乱步喊道。
江户川乱步并没有听话,站在磅礴的雨中,他只能看见深色的和服也制服飞扬。
他迷茫地站在原地,望着那大雨中打斗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