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主峰方向的钟声骤然敲响,一声高过一声,卿舟雪数了数,正是九声不停。
这并非是什么好兆头。
钟声九鸣,不是有长老身死,便是遭受敌袭。
清霜剑嗡然一声,在此刻出鞘。卿舟雪连忙推开房门,顶着冷风飞向高空,朝主峰那边瞧去——
乌压压的,聚集了一片人,像墨染的海。
流云仙宗的人正聚拢在云端,此一次,宗内还留存的几位长老,与新任的掌门杜仁,以及那群尚未去过剑冢,而险些留得一命的诸位弟子,此时皆停在太上忘情身后待命。比起流云仙宗昔日的荣光来看,现在留存的残部规模并不能算大,不过比起一般的宗门来看,仍然不容小觑。
这么大的阵仗,当是举宗出动。
掌门一见那女人,眉梢顿时紧蹙:“您这样无视太初境结界,贸然闯入,似乎不甚妥当。”
“的确不妥当。”太上忘情的声音自天穹之上,清淡空灵地传来,在场的所有修士皆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也无关紧要。”
那一只素白的手看似轻慢地抬起,但是股掌之间,在此一瞬,似乎笼罩了整个乾坤。
整个太初境的灵力正被她徐徐抽离。
卿舟雪瞳孔微缩,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简直是个疯子。
她御剑直追着太上忘情而去,刚要触到她的衣摆时,却被一股力道震开,险些摔回地面。
“既然你无所惧,倘若这一切真实地发生在眼前,我甚是好奇,你也会无动于衷么。”
这一句是心内传音,唯有卿舟雪听得分分明明。
太上忘情似乎是在叹息,也似乎是在问她。
卿舟雪握紧手中的剑,如一座雕像一般,僵在原地。
寒凉的感觉如冷水一般,一点一点淹没了她的口鼻,灌入肺中,冻得血液在此时都趋于凝滞。
她抬头看向蓝天,一望无际的天空之中,太初境的弟子自地上一跃而起,而流云仙宗的修士如苍鹰一般敛羽俯冲,像是两团黑云相撞,迸发出一瞬的闪电那般惊心。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
远在千里之外。
魔域近来在修养生息,前一段时日将流云仙宗的几大仙门再度攻破,耗费了她们不少元气,但与此同时,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至少自那帮子修道之人的库房之中,摸来了许多仙家法宝,能用的自是留下,倘若与魔族功法相克的,梵音便命人清点了一番,悉数卖给了蓬莱阁。
这并非一笔小数目。
但是蓬莱阁愿意收下,自信能贩出更高昂的价钱——仙宗那边一定不堪忍受此种屈辱,就算是冠冕堂皇,也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将这些仙家至宝收拢回去。
起初云舒尘令她去攻打仙宗,梵音身为魔君,又要平白无故折损羽翼,还有些不情不愿。现如今得了便宜,她竟也猜测起来——云舒尘的心到底向着哪一边?
云舒尘一路风尘仆仆地回来,这几日过得一直不分白日黑夜。梵音想到此处,便挪眼瞥向睡在软塌上的女人——她一头青丝未束,略显得有些凌乱,此刻面颊上晕着一层薄粉,而指尖上松松勾着个酒壶。
她半阖着眼,似乎像是喝高了在发怔,又像是懒懒散散地睡觉。
这几日一直如此,较之上次,更为异常。
云舒尘平日压迫感过甚,梵音不敢瞧她,也只在半梦半醒之时,她才明晃晃地揣测起这女人的心思。
这几日瞧见云舒尘不断饮酒,似乎是在借此消愁,但是真正睡着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她难得彻底阖上眼睛时,不知不觉间,眼角又似乎湿润润的。
她一直半倚在伽罗殿旁设下的这张软榻上,从未回房。
郁离正与年轻的君上参议,但她却时不时往云舒尘那边瞧上一眼。梵音注意到她的眼神,一时也心不在焉起来,顺着一齐瞧向她。
地上哐当一声,又掉了个空荡荡的酒壶。
那只手已经不太稳,微微发颤,却仍向着桌上摆着的下一壶拿去。
郁离终于没忍住,她起身将那只酒壶拿开,“再喝下去,会醉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