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一只脚踩上去。
鲜嫩肥美的虫虫颤了一下那敏感躯体, 而后紧张地缩紧背上的甲壳,自口器之中羞怯地吐出一丝浆液。
发出一声轻噗。
云舒尘不可遏制地想到此处,她只觉头皮发麻, 又往后退了小半步。
卿舟雪终于察觉出了师尊的不对劲, 她的目光从满地甲虫上离去,再撞见了云舒尘眼中的嫌恶之色。
这洞内空气稀薄, 极为湿润,又没什么附着点, 火烧怕是行不通。用水冲又不甚可控, 万一几只飘去身上可怎生是好?
云舒尘纠结一番, 却发现卿舟雪所说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她缓缓闭上眼,无可奈何地点了头, “那你冻厚实一些。”
卿舟雪打量师尊片刻, 却收回了目光, 不欲用方才的法子。
清霜剑被她握在手中, 掂量了许久。
她丈量了一下洞壁的尺寸, 于方寸之内,这一剑必须极为小心。
过轻会无法全然粉碎它们,过重则会导致洞穴坍塌。
寒气环绕于她握剑的腕骨,蓄力良久,对着虚空一刺。
大片的冰霜如死神降临一般, 吞灭所有生机。
她所挥出的那道剑意, 在极为狭窄的洞穴之中夹杂着碎冰切割着,速度极快,却甚有分寸,控制得极为精细。
云舒尘感觉到冷风呼啸了一瞬,她睁开眼时, 卿舟雪已将剑收入鞘中,锵地一声合拢。
面前只剩一团一团的碎冰,几乎快要化为粉尘,哪里还有任何虫群的影子。
成功了。
卿舟雪松了口气。
云舒尘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她往前走了一步,碎成末了的冰屑之中隐约有一些浅红,再看不出任何虫躯。
而这洞壁上只留存了一些浅淡的划痕,几乎没有碎掉任何一块石头。
“刚刚用的是什么?”
云舒尘抚上干干净净的石壁。
“剑谱残篇之中的第一式。”
卿舟雪又顿了顿:“准确地说,我将其改了。因为此一招千山万径之中,剑意自周身荡开,易伤身边人。可只要压一压势头,便能自手中划出一道,碰到东西时才会从四面八方割开,就像师尊施法一样,能打得更远……”
她谈起剑道时的话并不少,眼底是微微亮起的。
云舒尘从以前便有意帮徒儿理清思路,总是会在闲暇时候问问她。
譬如这一剑为何要如此,有什么好处。虽然云舒尘不通剑道,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将卿舟雪问得哑口无言。
答不上来,那她便只能回去再悟,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于复盘之时,才能真正明白其中道理,而不是死板地重复前人留下来的老规矩。
年复一年,由于被云舒尘问得多了,卿舟雪总是习惯于和她讲剑道,无论是新学的,还是自己琢磨的。
她的徒弟虽然在感情上异常迟钝,但是在修行上总是思维活得很,也有可能是因为云舒尘教她之时,从来没有拘于定法。
她总是能莫名融会贯通很多东西,譬如自创的一些剑招上,甚至带着一点云舒尘施法时的影子。
卿舟雪是一块璞玉,云舒尘正将其雕琢成型,近几年愈发光华夺目了。
卿舟雪讲完这长篇大论后,心中微畅,但一眼瞥向这漆黑洞穴,又忽然觉得此情此景不太适宜。
而云舒尘正看着她,师妹也眼巴巴地等着她说完,估计都已经不耐烦了。
她对上云舒尘的眼,轻咳一声:“不啰嗦了。”便转身以剑开路,向前走去。
啰嗦么?甚是可爱。
“说的很好。”云舒尘跟在她身后,笑了笑:“其实……”
其实有你这样的弟子,是我修行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真正为了别人而骄傲。
她留在心底里的话并没说出来,而是又往心深处压了压,留下一个鲜明的刻痕。
再往前走去,气味便愈发冲鼻。阴暗潮湿,似乎还捂着几百年都没有敞过气的霉味与腐臭。
方才那一盏浮灯被云舒尘掷出,此刻又被她收拢回来,放在前面照明。
这一堆密密麻麻的虫群,并无修为,可能只是刚刚出生的幼崽。连开胃小碟都算不上。
愈往里走,清霜剑的震鸣声愈大。
待到视线豁然开阔时,云舒尘的心也顿时开了一下,险些裂了道缝。
地上又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大群虫子,这里的个头皆有幼猫大小,蠢蠢欲动,似乎还生了翅膀。而虫群之间,一大只虫母赫然袒露在人眼前。
虫母上下两头细,唯有中间粗,白白胖胖的身躯,正横亘在整个洞府。它的腹部光滑水润,正在很有生命力地蠕动着,自尾部不断地产卵,而那些卵的孵化时间似乎很短,一旦出壳,便成了一堆不断蠕动的白胖幼虫。
兴许再羽化一段时间,就会变成那样伏地甲虫,或是眼前会飞的大甲虫。
那只大白虫子的口器上,正叼咬着半幅残破人躯,也不知是哪位探路的可怜人殒身于此。
云舒尘忍住胃底的翻腾,她又缓了半晌,才勉强动了动手指。
最终她忍不住自袖中扯出一布条,系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