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 乌云的裂隙被撕扯得愈发狰狞。墨染的云层颜色趋于妖异,黑到极致时,呈现一种瑰丽的深紫色。
那如巨眼一样的漩涡正在扭转, 开合。在旷古未有的震耳雷鸣之中, 几位长老凝神闭目, 阵法之上,涌动的灵力正将那破碎的一角仔细修补,与下一道天雷争分夺秒。
越长歌横着笛子的手在微微发颤。她感觉劈过两道雷后, 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碎了一半。
微明的法芒在她身上亮起, 她慢慢回过头, 却发现柳寻芹正站在她身后。柳寻芹对人躯的熟悉令人咋舌,来自于医仙的灵力精准而利落地缝补着伤口中的每一道裂痕。
柳寻芹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有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在场上一扫,又将云舒尘笼罩入白色的灵力之中。
她——
云舒尘虽是站着, 风姿从容。柳寻芹却能感觉她每一口呼吸都夹着血腥味,洁白的灵力循着血腥探去, 她见惯了多年病患,也从未见过五脏六腑破损成这样的, 远比越长歌严重。
她的丹田已经紊乱, 几乎是用一部分灵力镇压才能勉强运转。体内的寒毒和服用丹药的情毒也不再平衡, 而是处于一种岌岌可危的摇摆之中。
这样下去会出大事, 但此刻阵法不能轻易停止。
柳寻芹内视了一番越长歌与云舒尘的伤势, 她们的修为尚且被劈到如此境地,那么这阵法一撤,尚在金丹期跨元婴的人恐怕立马会灰飞烟灭。
只是那孩子体质特殊,也不知是否能扛得过。
事已至此,柳寻芹闭上双眼, 以灵力为针与丝线,尽量将她周身关要几处都弥补妥帖。
第五道天雷力均万顷,如猛虎下山,劈下来时,阵法又发出铿锵一声响。
先前被愈合的一角,重新开裂。
躺在地上的卿舟雪动了动,在此次雷声过后,意识再度回拢,她感觉地面之下似乎蛰伏着什么,一直在隐约抖动。
抬起眼皮,一滩血已经结为暗色,凝固在她身前不远处。她慢慢抬起眼睫向上望去,心底骤然一惊,而后坠入无边的冷意。
师尊闭着眼,眉梢微蹙,唇角的血一直在流,一滴一滴顺着下颔掉落,砸在地面。
女人姣好的眉目与脸庞沾着点点血腥,宛若淌下血泪的玉观音像。
卿舟雪隐约能感觉到不止她一人,其余几位长老也在附近。但她在雷霆的威压之下,仅仅能睁个眼,连翻个身都相当勉强。
第六道电光如银蛇一样划破天际,卿舟雪的双眼一时目不能视,待到终于再次看清时,师尊突然又喷出一口血,浑身疼得发抖。
云舒尘终于站不住了,她摸索着盘腿坐了下来,眉梢紧蹙,脸色苍白,似是隐忍着极大的痛楚。但施法的手势却寸步不让,看起来似乎要与天斗争到底。
师尊……
不要降雷。
卿舟雪的手陷入地面,朝她的方向爬过一寸。没过一会儿,又缓缓挪过一寸。终于蹭到阵法边界时,却发觉她根本出不去,也碰不到她半分。
云舒尘闭着眼,至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第七道天雷正在蓄势待发。
别劈。
不要劈了。
求求你……不要伤她。
卿舟雪揭力抬起眼,看向天穹,她不知道苍天能否听得见,近乎恳求地,用虚弱的气音低喃,一遍又一遍。倘若非要这一条天煞孤星命,拿去就是,何苦要波及她身旁所有之人。
天空上的那片乌云凝滞一瞬,卿舟雪以为瞧见了微茫的希望。
而后雷劫却更为猛烈地降了下来。
这一道,天昏地暗,四周雷鸣不绝于耳,偌大的天穹之上,又断层裂开了许多缝隙,但一缕天光都射不进来。
卿舟雪伏在地上,她现在看不清师尊,但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阵法碎了一半。似乎是越师叔在黑暗中凄然喊了一声,“云舒尘!”
卿舟雪一动不动。
她听着这声呼唤,心中本该是一片空茫,但这重雷劫仿佛直接劈到了她的心上,裂开了一个口子。
自裂口中,率先流出来的是悲痛。
她头一次感觉心脏紧得发疼,鼻尖发酸,无所适从的感觉让她的身躯在不停地颤抖——
一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淌了下来。
而后越积越多,糊了满脸。
她艰难地抬起手,沾去这些泪,相当陌生地看着。
而后,流出来的是愤怒。
以前兴许也恼过,但从未如撕破迷雾一样,体味过如此鲜明而猛烈的怒火。
愤怒让她的身躯颤抖得愈发厉害,她体会着如此强烈的情绪,这种冲动似乎可以充作人躯的骨血,她顶着万重雷劫的威压,以金丹后期的孱弱之躯,居然就此慢慢站了起来,哪怕每一寸骨骼都被碾压,她仍在天雷底下,缓慢舒展着身躯,逐渐高昂起头颅。
最后一种缺失的情绪,名为憎恨。
她以前从不懂恨,儿时旁人对她或避而远之,或欺她辱她,她心中不记挂,无执妄。余后遇到一些不公,也并未放在心上。
如果说一时血热让她站起来,而此刻钻心的恨意却让她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