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谢嘉仪看到话本子里她觉得特别不合理的桥段,她都会这样笑,笑到需要人帮她揉肚子,笑得肚子疼都停不下来,嘴里都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真会有这样的人吗”,“怎么会有人能写出这么离谱的事儿”。此后两三天,她如果突然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
徐士行一瞬不瞬地看着,好似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后来龃龉决绝的十年时光,他只要一下楼,那个青衫少女就会喊着太子哥哥扑上来,让他帮她揉揉肚子,告诉他世界上什么可笑的事儿都有人能想出来。
而这边谢嘉仪停住笑后对顾欣兰说,“你放心。”
顾欣兰就知道儿子的世子之位有了,他们母子有依靠了。她那颗始终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在这天安定了下来。她看向即将开始宴席的方向,她的视线似乎能穿透重重山石花木一直看到坐在宴会厅闷头独饮的秦执礼,这时他必然焦灼地盼着能看到那人的影子吧。
十年了,哪天他回府心情好,顾欣兰就知道他必然是见着那人了。不过看上一眼,秦执礼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就能挂上好几日,还会独自对着月亮发呆傻笑,看得顾欣兰倒足了胃口。
两人相伴往宴席方向去的时候,遇到了突然出现的陛下。
顾欣兰慌忙垂头行礼,一眼也不敢多看,步履小心地告辞离开了。
就剩下徐士行和谢嘉仪两人,徐士行抿了抿唇,看谢嘉仪没有跟他说话的打算,遂自己开口:“刚刚听到了什么,笑得这样?”
一说到这个,谢嘉仪脑子里立即蹦出来人高马大的秦执礼死死揪着自己衣襟,生怕被自己正牌夫人给轻薄了的样子,憋不住又有些想笑,可她忍着,忍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看得徐士行都忍不住跟着脸上露出了笑影。
就听谢嘉仪憋过这阵子笑意回他:“听到了一件稀奇事儿,才知道有时候真实的生活比话本子上离谱多了。”在真正的人的算计和无耻面前,那些写话本子的书生们的想象力差得远了。
听她这样仔细回应自己,徐士行的心都软了下来,连园中的秋风都被他觉出了和煦的暖,似乎这不是肃杀的八月秋,而是暖融融的阳春三月天。
“昭昭。”徐士行的声音很低,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这声“昭昭”,他在无边的黑夜里,在暧昧不明的梦中,叫过无数遍。可是九年了,第一次他在青天白日,在这人面前喊了出来。
他看到谢嘉仪诧异抬起的眼睛,似乎很意外还会听到有人叫她昭昭。
他想说,昭昭,原谅我吧。
他想说,昭昭,我们和好吧。
他想说,昭昭,再对我好一次吧。
可他清了清有些哽住的嗓子,只能说:“宴会快开始了,咱们过去吧。”至少,他说了——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