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高度紧张让高升对时间流逝失去了感知。他听到太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哦这事儿。”
好像这是件无足轻重的事儿,高升这才缓缓出了口气,他心道也许是自己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了,也许殿下早就不当一回事儿了。
他提着的心重新放松下来,把带钩递给殿下,听到太子平淡问道:“怎么突然订了这个日子?”这大概是此时所有听到这个信的人都会问的一个问题,郡主大婚这样大的事儿,论理总该有三五个月的筹备,就是准备个一年半年也是正常的。
报信的人回道:“奴才打听过了,说是钦天监算出的时间,郡主天生福运,选在那日普天同庆,能把福气带给大胤和大胤子民。”
高升正要应景跟着说两句,一抬头脸上的笑一下子凝固了,他看到殿下握着带钩的两只手怎么也扣不上平日一下子就挂上的带钩。
“叮”一声,鎏金带钩掉到了水磨砖地面上。
寝宫再次一片鸦雀无声的静。
这次,高升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
其他伺候的人都垂着头,一动不动,跪着回话的人也把头垂得更低了。过了一会儿,高升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依然是死水般的平静,“你来替孤更衣。”继而又吩咐人叫何胜派人盯着内务府,公事公办道:“这种时候,四皇子那边必然想从中插一杆子,让人盯死了,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别让那边的人趁乱子混进去。”
很快一件件公务送了上来,封了印的是朝廷。但一个偌大的王朝,不会因为过年就无事端,不到过年那天,事情还是没完的。
一直到年二十九这天,太子殿下才真正完了手里一件件事。徐士行坐在书房里,案上没了堆积如山的折子,他好像一下子不知道那些空出来的时间要做什么。
他努力想着往年这时候,该做什么了。
往年这时候.....他根本空不下来,公务以外他所有的时间,都被同一个人填满。就在前年,这时候书房大书案旁还放了一张小案子,谢嘉仪就托着腮坐在那里,说是看话本子,可好几次他抬头看过去,她都托着腮在看他。
徐士行问:“话本子不好看?”
谢嘉仪摇头,“好看。”
一看到他放下最后一个折子,她马上跳了起来。书房里很快热闹起来,她几乎是立即就把所有人支使得团团转,不一会儿,点心果子就摆了一桌子,整个书房因为她一个人活色生香。
徐士行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书案前,从日头西沉做到月上中天。
始终没有叫人,也没有出来。
而此时富安坊陆家侧院的墙头再次冒出个脑袋,整张脸都藏在大大的毛茸茸的斗篷帽子里,看得陆辰安发笑。
来人也不急着下来,脆声道:“我给你带来了小菜。”
“什么?”
“小菜啊。”喝酒吃小菜,很多文人不都这么着。
陆辰安的侧院早已不再简陋,可因为坤仪郡主的到来,还是再次变了样子。厅堂明亮的烛火下,照出了铺天盖地的喜气,陆辰安看着谢嘉仪指挥人张罗出一屋子红红绿绿的热闹,他只是看着她笑。
谢嘉仪已经招呼他坐下来,外面如意步步采月采星他们带着侧院里的下人摆了两桌,清冷的院子愈发热闹起来。平时不敢多说话的陆府下人们,今日先是看傻了眼,这会儿在外面桌上也敢说话笑闹了。
这种从未有过的过年的热闹,一下子朝着陆辰安袭来,让他升起一种羞赧。
他也说不清这种羞赧所为何来,大概是这一切都太像——这个院子有了女主人。
而他,正是那个等待已久的男主人。
一向聪敏镇定的陆大人,握着酒杯好一会儿说不出话,第一句出口的话就是废话:“你,知道婚期定了吧。”
谢嘉仪扑哧就笑了,笑着摇头:“我不知道呀,定在哪一日啊?”
她觉得陆大人太好笑了,这会儿全京城人怕都知道了,单瞒着她这个新娘子不成。
陆辰安甚至此时都没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他满心都是,第二次有人和他一桌吃饭,还是她。而正月十五后的每一日,她都会同他一桌吃饭,每一日。
此时听到谢嘉仪一本正经地发问,他的耳根微微发热,脸颊也抵不住的热,他觉得这个屋子炭火烧得太热了一些。
他不敢再看眼前人烛光下白莹莹的笑脸,不看也知道这人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陆辰安专注地把谢嘉仪爱吃的点心换到她手边。
屋外月亮爬到光秃秃的梢头,洒下满地银辉。
屋子里有娇脆的女声道:
“咦你脸红了?”
有低沉的男声回:
“你看错了。”
“是不是这个酒——”
“就是这个酒。”
不是脸红,是酒太浓,熏人欲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