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盛,快准备马车!”
“司虎,你去帮忙!”
待望州城破的消息传来,整个徐家庄,迅速都变得仓皇起来。
如同当初北狄人突然叩关一般,灾难总是冤家路窄。
“东家,那些酒缸子还取不取?”周遵组织着人手,猛然间回头大喊。
“取了作甚!繁重的物件都不要了,快些套车!”
“晓得了东家。”
姜采薇匆匆来回走动,不断清点着人数物件,走得太急,钗裙拖到泥地里,仅一会便染满了尘泥。
李小婉背着虎牌盾,退到庄子角落,看着来往奔走的人,一下子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孩童的呼叫,妇人的哀怨,壮汉的怒吼,一下子弥散在整个庄子里。
徐牧咬着牙,冷冷站在箭楼上,紧张地抬起目光,注目着前方林路的方向。
“东家,那位小校尉又醒了。”
徐牧收回目光,匆匆走下箭楼,在得知望州失陷之后,小校尉赵青云在庄外旧伤迸发,居然哭晕了去,没得办法,只能先救回庄里。
“徐坊主。”赵青云趔趄跑来,眼睛还是红肿红肿的,“我有一言相劝。”
徐牧怔了怔,“官爷,是有何言?”
“莫叫官爷了,覆巢之人,喊姓即可。”赵青云艰难地舔了舔嘴巴,“徐坊主可还记得,当初雍关失陷,几十万难民南下来到望州。但望州府官,可曾放难民入城了?”
这一句,让徐牧顿在当场。
当初在望州,城外人食人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小婢妻姜采薇为了入城,还是两个丫鬟自愿卖身,凑银子买了他的苦籍。
“富贵者当无虞,到时候河州城里,必然会有这桩生意。但普通的苦民,只能再度沦为难民。”
“赵兄,我大纪亦需要人口,来耕种佃田,来推行手工——”
“徐坊主,大纪不同以往了。”赵青云苦涩开口,“若是大批难民入城,恐会造成灾难。而且,那些狗府官也害怕,怕自己的政绩因为难民入城,受到了冲击。”
听着,徐牧陷入沉默。
赵青云说的并没有错,极大的可能,在河州那边,同样是紧闭城门,不让难民入城。
想入城,只能寻另外的法子。但整个庄子里,如今加起来可有差不多五十余人。
“河州城外已经堵了。”赵青云叹着气,“你们此时过去,没有入城的法子,也只能沦为难民。”
四通路离着河州有八十里地,若是匆匆而去,恐怕到时候发现问题,再想折返,会变得无比艰难。
“赵兄的意思?”
“留在庄子。”赵青云面色认真,“你的庄子我观察过,堪比一个营寨堡垒。”
总算来了个行家。
但徐牧有些摸不着,赵青云接下来的意思。
“徐坊主,我曾经和狄人打过几次烈仗,知晓一些他们的事情。望州城一破,按着狄人的脾气,肯定要深入望州腹地,掠夺财宝和纪人女子。”
“赵兄,你也看见了。”徐牧微微皱眉,“如今徐家庄在四通路上,若是狄人过来,必将首当其冲。”
“且听我说,徐坊主。”赵青云正了正脸色,“狄人肯定会杀来,这点毋庸置疑。但我想告诉徐坊主的是,狄人并非是营兵制,而是行伍制。”
“行伍制?”
“无错。”赵青云脸色蓦然变得萧杀,“望州离着河州,有足足一百二十里。狄人要想掠夺,定然不能大队人马同去,只能以行伍制分散人手,最多不会超一百人。”
徐牧神情微变,“赵兄的意思,是让我以徐家庄,挡住北狄人?”
“不止是挡住,而是要杀敌。攒了军功之后,徐坊主庄子里的几十人,才算有了入河州城的办法。”
想法很好,不得不说,赵青云的提议很不错。如此,也不用跟着挤了五里的难民,一起在河州城外漫长等待。
只是,这样会很危险。
整个徐家庄的人,都会陷入一种极度的危险之中。
“徐坊主,如果狄人来的是散骑,确是攒军功的最好机会。”
有了军功,才能带着庄子里的人入河州城。何况,现在离庄的话,注定是一场生死未卜。
“陈盛,先让人把动作停一下。”徐牧凝着脸色,语气沉沉,“去了河州,若无办法入城,我等同样也是个死。”
庄子里的人,尽皆抬起头,脸面上都带着一股难言的绝望。老书生尤文才,很没有骨气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早知当初,他也不会为了这半两银子,跑来徐家庄了。
“东家,那我等怎办?”
“留在庄子,即便攒不到军功,至少也比在外头风餐露宿,沦为难民,要好得多。”
四通路离着河州,只有八十里路,若是到时候河州放难民入城,也能一日内赶过去。
唯一要担心的,只剩下掠夺而来的北狄人。
但这个世道,哪里还有平安喜乐,有的,只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血路。
“都听东家的!”陈盛冷然抬头,神情间,不再是当初做小马夫的唯唯诺诺,取而代之的,也如同赵青云一样,尽是满脸萧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