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
校武场上,两万士兵排着整齐的队伍,接受临行前的检阅。
何将军目光一扫,心里还算满意。
何将军话语简洁,没什么啰嗦废话,廖廖几句后,便扬声下令大军启程。
士兵们骑上骏马,一个接一个地策马出军营。到了官道上,排成了四列。速度不算快,沉闷的马蹄声汇聚在一起,宛如惊雷。地面不停颤抖。
沈祐身为军中副将,并未和主将何将军在一起,而是被打发去负责粮草辎重的运送。也就是说,等两万大军全部出了军营,他才策马动身。
大军启程,行军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慢一些。运送粮草辎重,就更慢了。
马再神骏,也不能驰骋,沈祐勒着缰绳,不紧不慢地在队伍中前行。
这样的行军,并不慷慨激昂,和他想象中的确实不太一样。
行路半日,传令兵策马过来,大声喊道:“传何将军号令,所有人下马,原地休息。半个时辰以后再动身。”
一声令下,所有士兵松口气,纷纷下马。熟悉的脸孔凑到一处,三三两两地说话。午饭也很简单,每人两个干饼子,就着水囊里的凉水。
就连何将军吃的也是一样。
官道旁树木成荫,士兵们大多坐在树下,享受这片刻的荫凉。
沈祐独自坐在树下,默默吃着粗糙的干饼,喝着凉水。
果然要经历磨砺,才知道行军领兵之苦。之前两日在军营里,他和士兵们同吃同住。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普通士兵的伙食是这般简陋。
以前在燕王府里做亲卫,几乎顿顿都有肉,馒头都是上好的白面做出来的。
现在吃在口中的干饼子,干巴巴的,淡而无味,嚼起来都费力。
半个时辰的休息后,大军再次启程。这一次,一直行军到天黑,才安营休息。普通士兵,五人一个营帐。
沈祐身为副将,可以单独住一个营帐。
晚饭稍微好了一点,除了两个干饼子还有一碗热汤。汤里竟然还有一块肉。
行路一日。众人都累了,很快鼾声一片。
沈祐没什么睡意,从怀中摸索出一个荷包。荷包惨绿惨绿,上面绣着两只垂死挣扎的鸳鸯。
这个荷包是两年前,少君表妹送她的定情信物。
他时常摩挲,荷包上的绣线已暗淡了许多。
此时握着荷包,脑海中浮选出的,是少君表妹狡黠又美丽的脸庞……
心里像被火焰灼烧一般,滚烫滚烫。
他现在颇能体会到沈嘉当日说过的话。娶了媳妇以后,独处的夜晚就更难熬了……
她现在睡了吗?有没有像他这样辗转反侧?
沈祐翻了个身,又翻了一个身,像烙饼似地翻来覆去许久,才勉强有了睡意。
……
同样的夜晚。
冯少君躺在床榻上,默默地凝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
这是沈祐离开的第四个晚上。前三日在军营,今天早晨大军启程,现在应该安营休息了吧!
他现在睡了吗?
有没有想她?
冯少君无声轻叹,翻了个身。
人的习惯真是可怕。才成亲几日,她就已习惯了和他一同入睡。分别的这几天,她竟然颇不习惯,每天夜里辗转难眠。
想想以前,她独来独往,不管身在何处,都能迅速入眠。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此话半点不假。
迷迷糊糊直至半夜,才慢慢睡着了。
再睁眼,天已经亮了。
“小姐总算醒了,”吉祥熟悉的俏脸出现在眼前:“奴婢伺候小姐更衣梳洗。”
冯少君嗯了一声,起身下榻。
嫁为人妇,和没出阁的时候到底不同。以前在崔宅,睡到中午也没人管。如今身在沈家,就不能这般懒散恣意了。
大冯氏性情和善敦厚,不用儿媳整日站着立规矩。不过,做晚辈的,早起请安总算少不了的。
收拾妥当后,冯少君便去内堂,给大冯氏请安。
雷小雪先来一步,童氏带着孩子稍稍迟了一些。妯娌三个有说有笑,进了内堂。
大冯氏今日面色有些晦暗,眼里还有些血丝。
可见昨晚也没睡好。
“四郎昨日随大军启程了。”大冯氏叹道:“也不知怎么地,我闭着眼就是睡不着。”
儿行千里母担忧。对大冯氏来说,从小养大的侄儿和儿子一样。沈祐在军营里待着也就罢了,这一随大军启程出征,她的心就像飘在半空,七上八下,一夜就没怎么合眼。
冯少君看在眼里,心头微热,柔声道:“婶娘不必忧心,祐表哥又不是单枪匹马去冀州,身边有两万精兵,又有骁勇善战的何将军做主将,他跟在何将军身边,一定会平安无事。”
大冯氏笑叹一声:“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总忍不住操心。”
“这和平日里当差不一样。去了冀州,就得领兵上阵。战场上刀剑无眼,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四郎身手是好,可万一有个意外什么的……”
不行,越想越害怕了怎么办!
大冯氏的焦虑绝不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