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命题与算式交给身边人。
这些学者中有些人外貌年轻却比他更年长,忍不住伸手去拉他胳膊:“不要再刺激这团矛盾区域了,先停下来观察一下,我们现在的发现已经够石破天惊了!”
周春去猛地甩手,身子趔趄了一下,嘶哑高声道:“没有以后,没有集合!他们——这两个方体的人,让整个尔求城的根服务器瘫痪才能来到这里,才能使用上光学计算机。这次行动之后,尔求城一定会彻查,会加强防范,他们以后再也不可能带着新的发现和命题来了!这个发现如果被尔求城、被西盟知晓,这两方是不可能会合作的!”
他布满老年斑的拳头锤着自己胸膛:“而我们呢,我们虽然可以继续研究,但我们在这里永生,也要在这里死去,尔求城怎么可能会放我们离开,去跟方体他们合作?在新基础物理与天灾理论方面,他们方体才是真正的瀚海——这是机会,是最后的机会,我们和外人合作、违规使用光学计算机都是必然会被发现的事!”
他抹了一把额头,继续低头用铅笔疯狂写下命题:“等几个小时后,这扇混凝土的大门打开时,迎接我们的既可能是枪林弹雨,也可能是电击抓捕,他们会剖开我们的大脑,搜索遍我们的记忆,只为知道这23个小时发生的事!”
他们并不是怕枪林弹雨,毕竟为了这个研究肯往心脏里安装炸弹的一群人,怎么会怕死。
他们害怕这个研究成果,真的分别掌握在两个国家的人手中。
就像是当年核弹的技术在军备竞赛中疯狂增长。
如果有了修改数学法则的力量,如果有了能接触另一个世界的权利——并且分别掌握在两个政权手中。没人知道博弈论会进化到什么地步。
方体当然也不会允许,否则他们大可以分享题目,而不是以这种形式带来题目。
那些学者总是迟钝的,他们此刻才恍惚间明白了。
宫理不止是题目的运送者、结果的监督者,她也是此行的刽子手。心脏里的炸弹一定会在这23个小时的演算后爆炸,而宫理就是负责监督补刀,确认每一个人必死无疑,确认每一个都肝脑涂地到无法修复记忆。
这十个人的朝闻道,将由她来终结。
但死亡在他们此刻的学术争论面前,都是小事。
学者们终究有了派别,甚至一位德高望重的年轻女性直接走过去,要将周春去从椅子上拽起来:“小周,科学从来都是观测,而不是改变!你现在做的事情,可能是人类历史上对真理的第一次改变,你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人类也承担不起!你给我起来——”
也有人推搡那位年轻女性:“你又懂什么!如果我们可以击退这团矛盾伸出来的尖刺,就说明,我们的法则是占据强势地位,这些矛盾可能只是宇宙爆炸之初旧数学理论的蜕皮!我们就能够修补这个世界上的天灾,如果此刻不做,下次谁还知道有没有机会去实验!”
十个学者,从周春去那样的激进派,到保持敬畏的保守派,还有想劝架的中庸派,已经在工作台旁边推搡起来。
但工作台还在自行运转,他们拽衣领扯耳朵的动手背后,还不断地有更多数学的版图被计算出来,有更广阔的三维点阵图,也出现了更多大大小小的红色矛盾点阵团。
椅子倒了,他们有人想保护周春去,有人却想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拖拽出来,喊叫着,却也有人哭泣着,怒吼着,却也有人坚持着。
宫理看着他们打成一团,周春来的椅子被拽倒,他摔在地上,手中还握着铅笔,半天喘着粗气爬不起来。
宫理没有出手。
她对于周春去对矛盾的围剿感到不安与愤怒时没有动手,看着他们此刻推搡打成一片也没有动手。
研究中心对她的指令就是送去命题,终结一切,过程中的一切变量都不必参与。
宫理却不觉得他们的推搡与争执丑陋,经历了太多,她越来越难以指责人与人之间的不理解与对抗。
他们每一派的说法都可能是对的,就像他们的每一个假设都有可能。人类若是整体,本来就是混乱的线团,在黑暗中用无数相互打架的触须,感知着这个世界。
最纯净的真理之海中也有矛盾的团块。
要是整个人类、这个世界是一条直线,是简洁与完美,是统一与真理,那多可怕……
但就在他们推搡的过程中,因为周春去没有再出命题围剿那团矛盾,它伸出的细长尖刺,生长的越来越慢,却也越来越尖细。宫理感觉在整个三维点阵图里,那根尖刺的前端甚至几不可见。
保守派的女学者道:“看吧!你如果不围剿它,它法则的边界就不会生长——”
宫理却觉得不对劲。
生长缓慢,却不代表不再生长。
那根尖刺,像一根细丝般拉长,忽然宫理感觉身体一轻。
这种轻盈不是她实际上两脚离地,而是头脑内仿佛一瞬间变成漂浮的泡沫,一根柔软的线不经意间刺入她逻辑的链条,她的思维再被重新编织,如同DNA的双螺旋被人拆开,弯曲,交错,巧手叠成一朵花蕊层层叠叠的怪异花朵,内部卷曲出精细的嫩芽……
不……那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