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宫理也追身上来。宫理与柏霁之曾经的默契,在刀球赛场上便可见一斑,这会儿他们不是以对方为对手,而是共击一个敌人。
那如同镜面般同步又互补的进攻,让不想搞大动作的绛响一时也无法招架。
绛响的精神控制一向有效,这会儿却对着白发女人根本用不出来。而他的瞬移却被妖族少年类似的瞬移技能跟的如影随形。
他也不是完全找不到破绽,但这二人织就了密如骤雨的攻势。
妖族少年似乎研究过他当年的很多大比,对他的惯用手和出招习惯了如指掌;而白发女人则是看出了他的要害,她一直试图去斩落他身上的花苞与手中的苹果。
绛响烦了:“方体到底派了个什么队伍来!”
他不想跟这两个年轻家伙缠斗,先解决水母才是此行的最终目的!但这俩人显然不给他离开的机会,绛响瞧见少年青色的狐狸尾巴,忽然想起自己听说过的传闻,笑了:“原来是你,古栖派的小少爷,暨香儿的最后一个孩子。”
柏霁之动作陡然一顿,却愈发狠厉:“你认识我母亲?!”
绛响脸上浮现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认识?算不上,但我知道一些古栖派的事。”
宫理抬手就朝绛响刺去:“听他妈的在这儿胡说八道,那副村口老太太纳鞋底聊村口王麻子能干多少炮的嘴脸!”
绛响被骂懵了:“……”
柏霁之迅速清醒,绛响心里暗骂一声,故意去做出失手的状态将苹果从手中滑落。
在苹果掉落并睁眼的瞬间,柏霁之攻向他,宫理攻向苹果,二人动作被定在空中!绛响却迅速瞬移离开,并身上生出一根藤蔓,一把接住了差点就落在地上的苹果,拽走了——
靠!宫理暗骂一句。
绛响几个快速瞬移,直冲向那落在落叶泥土之上苟延残喘的水母。
左愫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跪在水母身侧,似乎提笔要写字。绛响无所谓她会不会跟着死,反正在春城的都是死路一条——他手中血色雷枪正要给它致命一击,却忽然听到了一声清透的滴水声。
像是在天地间,又像是在耳边,像窗前午睡的人被一点秋雨落在额上,像禅修于广厦中的入定僧捕捉到屋檐的雨滴坠落!
绛响转过脸去,震在原地。
灰色的树林仿佛远去,脚下升起一片不辨真伪的薄水。落叶与泥土沁入水中,眼前,脚下只有一片如镜的水影,半轮月沉在天水相交之处。
左愫半垂着眼睛,空中已然一行诗句飘飘摇摇而起: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荷叶荷花升出水面,如幻影如梦景,时而有鱼儿跃出水面,搅动出清透的水声,落回水下。
仿佛这里不是遍布污秽与死亡的春城,而是他童年的夏夜……
[曲港跳鱼,圆荷泻露,紞如三鼓,铿然一叶。夜茫茫,重寻无处。]
绛响终于注意到半跪在水母身侧的左愫,她半阖着眼睛,一只手捧着一册破旧的写满乱字的册集,另一只包满创可贴的手拈着毛笔,在空中练笔勾痕,写下浮空的诗篇。
她抬笔凌空继续写道: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乡心眼。燕子楼空,旧人何在。]
这是……字场。
这是左桐乔年轻时作为曾不起眼的字科修真者,自造的以情为念,以诗词为天地的“字场”,在字场之中便是他的“境界天地”。
他曾说,这世界有形有意,汉字亦有形有意。
这特殊的文字却并不需要为世界上所有事物、情感都诞生一个与之相关的字。
而是以无数字与字的连接,词与词的共鸣,去尽力描述那些含混的、微妙、相似又不同的事物与情感。
越是尽力描述,越是诞生千万的隔阂;越是表达,越是有“你也如此这般”的理解,传递数千年人们的情与恨,痛苦与哲思。
字的传承,这些意象的靠拢,震颤着的横竖撇拿的组合……就像是古今的思惘也在震颤着靠拢。这其中蕴含的力量,在笔下而迸发,千万情的共鸣,铺就字场的天地。
左愫指尖微微颤抖,捉笔不停:
[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
笔落,境成。
此刻左愫以旧诗自表,造就了这一片意象的字场。她曾听说过左桐乔讲来“字场”之用,但她是连字形拆分组合都还用不好的初学者,左桐乔也并未强求她学习。
他总说:“如今想学,也是学不好的罢。若非一颗心盈满爱与泪,浸淫诸多不舍痛苦迷惘欢喜,若不能贯通禅意玄思的人生空幻,字场也顶多化用些少年意气豪放舒朗的诗句。而对于那些自有汉字以来就有的浓情,这片土地和河流都是被他们笔墨洇透的纸绢……”
左桐乔没说,他希望那颗木讷的倔强的心,永远不必塞满那些哀愁与苦痛,永远不会悟出想要解脱的出世之情。
而在他死后,此时此刻,他最木讷的徒儿,参透了“字场”,写下一首意象千万,悲情化静,贯彻古今长梦,旧欢新怨的古人诗。
造就字场也需要庞大的灵力,她手中那云浪楼的法器、那写满师父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