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话。
在被剥夺了道歉的权利之后,他的语言库里就变得贫瘠而空乏,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能说的东西了。
“好伤心啊,”她眨眨眼,像个被爽约的小女孩,娇嗔地抱怨了一句,“亏我那时候一直担心你会被枪-击波及……一个人摸黑等了好久好久……怕你出事,欸,这样一点都不公平,早知道你没有在想我,那时候我也不要想你啦。”
这声音太过温和,淡淡的,没有泼天的怒火,没有激昂的指责,他设想过几个情绪失控的应对方案,没想过这种,她的词句不尖锐,却拥有比匕首还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就划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痛感剧烈,一阵阵刺激神经,无法痊愈。
“那以后就不要想我,”他轻声说,“你可以讨厌我……恨我。”
他突然说:“恨我吗?”
“朱蒂不恨你,”妹妹答非所问,“她告诉我,你对她说,只要能摧毁组织,就算是牺牲她也没有关系。”没等他回答,她顿了顿说,“我觉得,我现在能理解你。”
因为她也一样。
他忽然说不出话了。
“爱和恨在天平上是等重的,”妹妹把问题扔了回去,提出了一个非常哲学的辨思,“一点点的爱无法滋生出浓郁的恨,一点点的恨同样不会诞生在一点点的爱里。所以,你希望是爱少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我不知道。”
也许是贪心地全都想要。
他看着面前的她,两人之间只隔着短短的触手可及的距离,她说的每一个字组合在一起让人迷茫。在这一刻,周围的声音似乎都褪去了,只听见心跳的轰鸣,热血在胸膛里翻涌成河,炸开。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你要只是诸星大该多好,诸星大是我一个人的,但赤井秀一不是,他是很多人的,不全部属于我。”
被子里的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终于攒够了勇气,松开包裹着自己的茧,从被子里出来,在床上膝行,一点点蹭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脖子,迫使高大的长发男人不得不低下头和她对视。
“秀一。”
她少有地念了他的名字,她发音的方式很特别,咬着舌尖,声音一小就黏黏的,像麻薯的外皮,仿佛在撒娇。凉凉的鼻尖蹭着他挺立的鼻梁,同过去一样,指尖在他的心口上画圈,“至少在现在,在我面前的时候,只做诸星大好不好?……不要去想别人,眼睛只能看我,心里也只能想我。”
他闻到了一种腐败的气味,有什么东西慢慢枯萎了,他无法阻止这种必然的过程,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许跟着沉沦,堕落,明明理智清醒得可怕,意识却忍不住随波逐流。
“莲。”意志力强大的FBI搜查官此刻也濒临动摇,握住了她的肩膀,“……这样对你来说是不健全的。”
“很重要吗?”她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声音困惑。
“当然。我宁愿你用枪指着我。”
妹妹说,“我为什么要用枪指着你?”
她几乎听见了他牙齿碰撞的声音:“你应该生气——”
“但我没有那种资格啊。”
她靠在他的怀里,手指一圈圈地绕着他的长发,声音散漫,“秀一,你忘啦,你是我从别的女人那里偷过来的,”她突然用力狠狠往下拽他的头发,声调尖锐地扬起,“你告诉我,一个卑劣的小偷,有什么资格好生气的呢。”
赤井秀一保持缄默任她发泄。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她情绪瞬息骤变,“你讨厌我了,对不对?”
“我不会讨厌你。”他嗓音沙哑。
“你就是——”
“从开始就是错误——”
黑发女人掐着他的脖子,声音和手一样用力,“对!从开始就是错误——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死在组织里——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他说。
赤井秀一低下头,吻在她的发旋上,低声说,“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空荡荡的……很难受啊。”
片刻后,白嫩赤-裸的手臂勾上他的肩颈,衣服顺着肩膀滑落,“怎样都好……用你的爱填满我吧。”
他终于还是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