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元拎起酒壶给李慕仙倒了杯酒：“赶紧喝了快放”。

李慕仙笑嘻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难得你今儿这般懂礼数，道爷便与你说道说道”以袖擦了擦嘴，正色道：“汝有万人敌之勇，以三百数短兵相接根本不需任何战术和阵型，当世少有人能敌，便是马总兵当勇之时也未必挡得住你，何况他如今已四十有余而你正是少壮之时”。

屠元哼了一声一脸傲然。

“但若以三千之数，可依地势可依阵型可依战术，你与马总兵则是五五之数，若以三万之数，你必败无疑，因为这已经不是短兵相接狭路相逢勇者胜那么简单的事了，这其中关系运筹，调动，战术，阵法，协调等等”李慕仙盯着屠元一字一句道：“你有点火候，但比之马总兵的火候还远远不足”。

这番话屠元也听明白了，但明显不服，嘴角一撇：“你意思是说俺有勇无谋还是不懂兵法？”

“都有”李慕仙嘿嘿笑着：“你若咱给道爷斟一杯酒，道爷便与你详说”。

“呸，扯犊子！”屠元啐了一口，看向常宇：“督公曾言，兵法都是实战磨炼出来的，纸上谈兵懂得再多有个屁用！”

“这话没毛病，问题是马总兵可不是纸上谈兵，他实战经验可比你多噢”李慕仙挤兑着，屠元又看向常宇：“督公您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常宇笑了笑：“论勇你无人可挡，论智谋你虽非顶尖但也不是愚蠢之辈，且实战经验也丰富，但李道长所言却也不差，大兵力你是打不过马总兵的，且兵力越多你越打不过他！不信你问问祖将军”。

祖大弼身上有伤年纪又大但酒瘾更大又因其性格疯癫所以特别爱凑热闹，也因此即便有伤未愈也参加了今晚的接风宴更是无所顾忌的喝酒，此时已经是醉眼迷蒙，闻言嘿嘿一笑看着屠元道：“小后生，小年轻人，你虽勇但道行浅着呢，小打小闹靠蛮力，大仗靠的事运筹帷幄，几百个人打仗几乎不用指挥调度只管硬冲硬干便可，但几千人，几万人或者几十万人的大仗，这其中涉及到各路兵马的协调作战，地形运用，阵型配合，战术配合……那是极其伤脑袋的事，莫说你没这本事，嘿嘿，当世能指挥好十几几十万人的大仗寥寥无几”说着斜眼撇了常宇一眼：“督公大人倒是有这么点本事，但也不多”。

常宇笑了一下，举杯邀饮：“咱差点远呢，这方面还得看祖总兵”。

祖大弼摇头：“我大哥有些本事但也不够看，当世的武将里头没几个够看的，更莫说那些文官了，他么的文官懂个屁，狗日的洪承畴就是个例子，若非他瞎指挥那场大战咱们会输那么惨么……”

常宇和李慕仙对视一眼，眼神中五味杂陈，松锦大战那场惨败有各方面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八大总兵的不协调，这也是主帅的无能表现，洪承畴却是没能力指挥十几万人的大战！

见常宇这么说，祖大弼也这么说，屠元便有些蔫了，却又替常宇有些不服气：“怎生说督公不够看，去年鞑子入关时督公可是率兵十几万追了千里地，最后不是将多尔衮干的屁股尿流”。

常宇顿时汗颜，李慕仙低头不语，祖大弼本就不怕得罪人加上酒劲，直接冷笑出声：“那场仗确实打的不错，咱许多人都自愧不如，但也并不能说打的多好，而且并非督公一人之力吧”。

这话带刺，绝无第二人敢当面这么说，但祖大弼无所屌谓，而且常宇也不会见怪与他：“祖将军说的对，此众将齐心协力咱不敢一人居功”。

这话不是自谦，确确实实是常用有自知之明，那个时候他虽然参与指挥过太原大战，宁远大战，算是有一定指挥大战的经验，但都是守城且身边都是周遇吉，吴三桂这种经验老道的大将配合，追击战野战那还是头一遭，与其说那场千里追击大战是他指挥的倒不如说是李岩，那时候真的是几个心腹大将齐心合力，帅有计，将听令，从各地或追击或合围，配合无间，如果仅靠他自个是万万做不到的。

“若说督公都不行，那岂不是说咱大明朝没人了？远的不说，便是那几个人哪个手里不拥兵数万十几万的”屠元哼了一声，李慕仙一脸正经道：“拥兵十万和指挥十万作战是两码事，不能说咱大明没能人了，只是说能指挥十万人以上的大将寥寥无几，若硬要推出一个，李岩算是吧！”

“他？”屠元一瞪眼，左右看了看常宇几人神色，闷哼一声不语。

李岩出身贼兵，是李闯重要幕僚之一，而李闯干仗攻城从来都是大兵力，精兵加炮灰洋洋十几几十万！

所以李慕仙说李岩算一个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李闯和张献忠自然也有这能力，但打心眼里李慕仙就不将他俩看作大明朝的将领。

“将来，俺必作其一”屠元拎起酒壶咕嘟灌了几口：“牛鼻子你信不！”

李慕仙淡然一笑：“信，但又谈何容易”随即叹了一口气：“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古之贤者率十万大军者如过江之鲫，而如今……更难想象堪任百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