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府中所有人都同他贺喜,说夏侍妾为王爷诞下一位小公子。
夏侍妾成了小公子的生母,而碧芜却成了乳娘。
为了孩子,碧芜不敢同夏侍妾作对,更不敢说出真相,能与孩子朝夕相处已是心满意足。后誉王妃苏氏入府,夏侍妾在此三月后故去,这个孩子便养在誉王妃名下,于永安二十六年封为世子。
后两年,誉王登基,世子入主东宫封为太子,柳碧芜伺候在侧,凭借太子乳母的身份,成了东宫的掌事姑姑。她本已做好了准备,这辈子再不出宫,就这样守着她的旭儿,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然而,成则十一年,年仅十六岁的太子薨逝,她也奉旨饮鸩酒陪葬。
她的旭儿死了,她伤心欲绝。
他是中毒而亡,教人害死的,她亲眼看到他的旭儿躺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嘴角淌血,双目紧闭,身边装着银耳汤的白玉瓷碗碎了一地,那是她亲自送到他手上的。
想起那令她心如刀绞的一幕,碧芜呼吸微滞,下意识将手覆在小腹上。
喜的是,还好,还来得及。
上天既给了她重新再来的一次机会,这一回,她决不能重蹈覆辙。
虽不知到底是何人谋害了她的旭儿,可碧芜知道,光是她家旭儿的太子身份,便注定了身侧危机四伏,若不想让他落得和前世一样的结局,那这一辈子他绝不能出生在誉王府。
她必须得逃!
碧芜踏进医馆,便见馆中一灰袍长须的中年男子正忙于开方抓药,倏然瞥见她,朗笑着唤了她一声。
“张叔。”碧芜还记得张大夫,她方才对冷冬说的并非都是假话,她母亲芸娘生病时,多亏张大夫收留照顾,才能让她母亲多挨了一段时日,这份恩情她始终记在心里。
张大夫正在看诊,但还是抽闲问道:“碧芜,可是身子不适,今儿怎么突然来了?”
“今日花神祭,我告了半日的假来凑凑热闹,顺便来看看张叔您。”碧芜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在馆中睃视了一圈,旋即勾唇笑了笑,“张叔您忙,不必管我,我站一会儿就走。”
张大夫本想说什么,可那厢病人催的急,他只得随便道了几句,又忙自个儿的事儿去了。
碧芜状似无聊地在医馆中踱步,半晌,趁着无人注意,转而掀帘入了后院,打开小门,拐进条偏僻的巷子,步履不停。
其实她也可以直接入了这条巷子,不必多此一举,弯弯绕绕,从医馆后门走。
可前世遭遇的种种令碧芜更加敏感多疑,她总觉得背后有一道视线一直在盯着她瞧。
她无依无靠,偌大的京城无一方安身之处,夏侍妾抓她易如反掌,碧芜甚至疑心夏侍妾专门安排了人跟着她,才至于前世她逃跑不到一个时辰便被抓了回来。
想要彻底摆脱誉王府,唯今之计,只有藏到夏侍妾的手够不到的地方。
换言之,要让自己成为她不敢动,不能动的人!
不知想到什么,碧芜秀眉微蹙。
上一世,她在深宫中呆了整整十一个春秋,所见所闻数不胜数,但她从来装聋作哑,低眉顺眼,以求保全自身,可唯有一事,她记挂在意了许多年,始终不能忘怀。
或许,可借此一搏……
一柱香后,安国公府,侧门。
小厮赵茂等待许久,才听急促的马蹄声猝然响起,须臾,宽阔的道路尽头,有一人纵驰而来,在离侧门不远处勒马而止。
“国公爷,您回来了。”
他忙上前,待人下了马,殷勤地接过缰绳,“老夫人那厢派人来传话,说今晚让您去她院里吃,她特意吩咐大厨,做的都是您爱吃的菜。”
萧鸿泽整理腰间佩剑的手一滞,淡声道了句“知道了”。
见他家主子这番态度,赵茂明白就算他不多说,萧鸿泽也清楚,老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是让去吃饭,实则怕是又要唠叨他家主子的终身大事。
毕竟他家主子是武将,战场上又生死难料,如今老国公爷底下仅他家主子一个血脉,若有个好歹……
倒也不怪老夫人心急了。
赵茂将马交给其他家仆,正欲跟在萧鸿泽后头入府去,却听一清润的声儿幽幽传来。
“敢问……”
萧鸿泽折身看去,便见不远处一女子立于槐树下,她一身朴素的青衣,许是因走得急,鬓发有些凌乱,玉手覆在胸口,微微轻喘着。
见他望过来,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向前迈了两步,却又踟蹰着停下。
觑着女子昳丽的面容,萧鸿泽剑眉微蹙,倏然想起前几日府里那位好事的二叔母强塞给自己的两个通房,回眸,进门的步子快了几分。
赵茂忍不住跟着看了好几眼,才将目光收回来,心下直叹,也不知这二夫人自哪里寻来这般姿色的女子,只可惜换了个勾引的手段,他家主子依旧看不上。
眼见那厢萧鸿泽头也不回地进府去,碧芜微微有些慌乱,若错过今日的机会被抓回去,她想再出誉王府可就难了。
她沉了沉呼吸,鼓起勇气,启唇提声喊道。
“兄长!”
那已踏入门内的身影一僵,蓦然顿住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