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当时所想的敦其实没必要跑出去那般, 太宰先生并没有和我聊太多,不过就是对于任务的例行询问罢了,比如我有没有察觉到医院里出现令我感到不安的视线之类的。
太宰问的轻声细语, 嘴角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 从他的脸上, 我根本看不出来他在不久之前才和五条悟有过那么一场交锋。
我一边回答着,一边却在想着……
有人能够读懂他吗?
“夏目小姐……”
我回过神来,应了声, 表示正在听,但太宰却停顿了下, 然后才说, “我会尽快抓住那个杀人犯的。”
我却忍不住将更多的心神放在这个停顿上, 总觉得似乎他刚刚并不是想要说这句话,但我实在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便又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或许是我的感知错了, 其实他原本要说的就是这些。
毕竟接触的越久, 太宰先生反而越给我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寓言故事里那只倒挂在树枝上的猴子,自认为距离那抹明月越来越近,然而伸手触摸时,除了摸到冰凉的湖水外, 便只有碎成光斑的皎月倒影。
虽然行为有些可笑, 可却又始终执拗地,不停地尝试着。
“我知道,”我说, “我相信太宰先生和侦探社。”
但实际上, 等到我的伤势恢复到足以出院后——其实还可以再住院一段时间, 但考虑到金钱开销,所以我觉得还是算了——那个杀人犯依旧还没有找出来。
中岛敦说那个犯人很是狡猾,而更擅长推理的江户川乱步因为当地道路坍塌,一时半会回不来,加上地处偏僻没什么信号,也没法通过电话或者网络跟侦探社的人联系,还好当时是社长跟着一起过去的,倒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
所以结果就是,因为我的居住地址已经被杀人犯得知,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最好按照当时太宰先生建议的那样,在侦探社的员工宿舍暂时住下来。
这也是我现在站在这栋公寓楼前的原因。
带我上楼的是国木田,他还是那副正气十足到有股凛然不可冒犯的感觉,被他这股气势影响,除了刚开始见面时的打招呼外,之后弥漫在我们之间的便是沉默。
陪我出医院,走在旁边的中岛敦看了看四周,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国木田先生,怎么是您来……我以为会是太宰先生。”
“本来应该是他的,”国木田推了推眼镜,语调严肃,“但是那个家伙,说是找到了有关于杀人犯的踪迹,然后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顿了顿,他的语气变得恶狠狠地,“那混蛋……说不定又是跑到哪里去自杀了。”
“应该……不会吧,”中岛敦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对着国木田道,“太宰先生来看望过几次伊织姐,我感觉太宰先生对这个任务还是挺认真的。”
谁想到国木田听到中岛敦这么说后,他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停下了带我前往宿舍的步伐,转过身来看向我们。
“夏目小姐。”
“是……是!”
我被他的态度也弄得忍不住把背脊挺直,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与他对视。却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册子,册子表面写着“理想”二字,随即翻动了起来。纸页翻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我跟中岛敦偷偷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也就是在此时,国木田停下了翻页的动作,问出个问题来。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对那家伙如此不满吗?”
在我和中岛敦摇头的时候,国木田似乎就等着我们这个回复一样,手握着笔记本上端,翻转过来,将上面的内容正对着我们。
“从我和太宰那个混蛋搭档开始,我每一次安排好的计划都没法顺利完成,因为那个家伙时不时就给我闹一出失踪。不过,这并不是我要和你们说的内容。我想说的是,就如这个笔记本上所记录的那样,太宰那混蛋面对女性时是很懂得花言巧语的,他似乎天生便明白如何通过这种方式从女性口中得知他所需要的信息。就算在上一刻他和这些女性其实只是陌生人。”
“作为搭档,我虽然不太赞同这种方式,但我的确得承认,他的这种行为很多时候对任务起到了帮助。但是——”
“请不要相信那混蛋的任何的甜言蜜语。”
他推正从鼻梁上滑落下来的眼镜,清了清嗓子,镜片后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我,或许是生怕我因此动摇般,他又强调了遍。
“不要因此被迷惑了。”
被这样看着,我有一瞬间想要后退,但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这种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将本就挺直的背板得更直些。
“我知道……”
我停顿了下,不自觉抿了下唇,舌尖舔舐着有些干燥的嘴唇。
“我知道。”
我又重复了这一句。
从他的记录本上,我就算只是大致扫一眼,也能够看到上面有关于太宰先生的一连串记录。比如今天因为负责解决纠缠上门找到侦探社的女性之类的事情而影响了日常工作安排。
看得出来,国木田先生因为这些事弄得很是头大,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一股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