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
产屋敷耀哉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风间澈,像他刚学会没多久的,对待自己的一双女儿那样。
那双眼睛,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悲伤。明明是笑脸,却没有任何笑意,明明那么小,眼神中却都是空洞与迷茫无依。
他突然意识到,风间澈确实不像小老虎,更像是一只小猫,不断摆出不在意的样子,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你,一次次伸出爪子推翻花瓶,打翻花草,其实只是在确认自己真的不会被丢走,确认真的有被接纳,这时候,只要稍有犹疑和不耐,他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风间澈的所为,又何尝不是内心惶恐不安的表现呢?
而令他稍有安慰又心酸的,便是那沉沉之下的点点微光和希望,那是属于这个孩子最温柔而耀眼的本质。
他始终没有说出“你其实不必如此”之类的话,因为他知道,对于风间澈而言,那些话无足轻重。
产屋敷耀哉处理鬼杀队事务多年,也见过性格习惯特殊的剑士,但他们在自己面前几乎都收敛了起来。某种程度上说,风间澈这样的孩子他还是第一次见,明明有在考虑到别人,却从来只说自己是个坏孩子,明明向往着生命,但是却不敢向前。
但即便是恶作剧,他也让这座宅子里有了一份说不出的鲜活。
想到这里,产屋敷耀哉轻笑了一声,却被听到声音的风间澈抓住机会反驳,把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的孩子,闷声闷气地抱怨,“你怎么还在这里?!”
虽然嘴上说着赶人的话,但产屋敷耀哉却没有感觉到掌心下那个孩子一丝一毫的动作,就像是……生怕惊扰了他一样。
“父子”两个谁都没有再说话,产屋敷耀哉依旧像哄孩子那样陪着风间澈,风间澈也似乎从没有说过那些话,就这样静悄悄的,不知度过了几时。
安静中,风间澈觉得自己似乎更加敏锐了,旁边人的温度,他衣服上沾染的紫藤花香,他都能感觉到,也许是身边的人令人安心,也许是小孩子更加贪睡,明明打定主意要清醒的风间澈,不知不觉间沉睡了过去。
产屋敷耀哉并不知道,这天晚上的风间澈,眼角偷偷划过一滴泪说,在半梦半醒间向神明许了个愿。
「卡密萨马,如果你真的存在,请让我就这样一直下去吧。
欺骗也好,利用也罢,只要不再抛弃我,我都不怕。
哪怕只是一场梦,也请让我不要醒来吧。」
*
那天晚上之后,风间澈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一日比一日更加适应接受这里的生活了。
这天,他来到了产屋敷耀哉的书房附近,彼时正式春末近夏的时候,屋子的门稍稍敞开,将庭院中的景色与外面的阳光带入了室内,同样的,也让风间澈能够轻易地看清跪坐在桌案前处理事务的主公大人和一旁正在恭敬地汇报事务的某个属下。
风间澈毫不客气地踱步进来,产屋敷耀哉见到他人小鬼大的样子,唇角也沾上了一丝微笑。他摆摆手对着不知该如何的下属说道:“没有关系,继续说吧。”又拍了拍身旁的榻榻米,示意风间澈坐到他身边。
风间澈就顶着那人诧异的眼光胡乱对产屋敷耀哉点点头,找了一个垫子靠着坐下了。
那位下属,大约是隐的某一位成员,风间澈认不出他是谁,但是对方富有特色的衣服他还是认识的,而对方似乎也听说过他“小魔头”的事迹,最开始说的磕磕巴巴,后面才开始顺畅起来,直到最后讲完,他才松了一口气,心道今天这位怎么这么安静,然后他就听到对方开口了。
清脆的童声此刻正在点评着他,“你们……都这么笨的吗?”
他手中正在翻看着那些形成书面的情报和文书,翻得很快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他是在玩乐。
风间澈瞥了一眼产屋敷耀哉,小声说了一句,“难怪你能累成这样。”
声音不大,刚好两个人都听见了。
他指了指这些东西,“放置的杂乱不堪,这几份是交易合同,这几份是情报节略,这几份是最近的杀鬼情况报告,恐怕是因为时间相近所以都让你报过来了吧?”
“但是能不能按照轻重缓急与事务类型好好分一分。”他看向了这个成员,“你最近刚刚升上来吧?”
说完,风间澈又从里面抽出来几份文件,“这明显是同一个鬼所为,何必分成几份?”
那个隐的成员早就因为前几句话额头冒汗,此时更是有些气弱,“可是……可是这分布在四个地方啊?”
风间澈笑了一声,扬起下巴,“受害人都是15岁的少女,都是同样的方式死亡——不要以为都是被吃,尸体损坏就不注意死亡方式了。死者被发现的地方都是距离他们住所不远处的森林野外,且尸体周围都是水,口鼻有泡沫,皮肤发皱,都只是失去了内脏和胸部、腿部的部分——唔,这个现场第一手资料是谁收集的,虽然琐碎但详细,做的还可以嘛——可见是同一个鬼所为。”
风间澈说着,找出了地图,在这四个地方点了点,又虚虚划线将他们连接起来,最终停在了交叉点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