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粽子!”
虽然是清清灵灵带着几分调笑的声音,还是让顾流年浑身一颤,有种被树上落下的积雪砸中了脖颈的感觉。
而此刻的他正坐在六月的海滩上。
准确地说是月亮岛,南风港的防波堤上。
他没觉得一个陌生女孩给他起绰号有多么可恶。
毕竟,他已经被人痛骂了好几个月了。
想象的出被上百万人骂遍祖宗十八代,污言秽语,恶毒诅咒,凶狠到无下限,好似分分钟要去刨你家祖坟,要将你挫骨扬灰的感觉吗?
他顾流年就正在经历这些。
他的经纪人于少忠昨天还发语音信息给他,语重心长地劝他不要上网,不要看微博,不要刷新闻,好好地修身养性,自强不息,以图东山再起。
一声“粽子”,已经可以算是昵称了。
顾流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的确也很像一只绿油油的粽子。
他头戴一顶军绿色宽檐帆布渔夫帽,身穿一件军绿色短袖T恤,胳膊上戴着白色防晒冰袖,腿上一条军绿色阔腿裤,脚蹬一双豆绿色登山鞋。
一条白色薄麻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这张曾经让他引以为豪,成为他的金字招牌的俊脸,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招惹冷枪暗箭的标靶。
怕被人认出,被人当街攻击谩骂,遮掩隐藏自己的面容已经成了顾流年的条件反射。
当年那个灵动张扬的少年,那个意气风发,个性叛逆,红的发紫,在舞台上wink一下就能引起狂风暴雨般尖叫的偶像组合主唱和新晋电视明星顾流年已经不复存在了。
只剩了一个听见别人叫自己名字就会惊恐的“粽子”了。
顾流年微微侧头,用眼睛余光瞟了一眼呼唤他的少女。
眼角飘进一抹嫩红。
他想起这个少女,应该就是刚刚他嘲笑过的那个少女。
两小时之前,这女孩子兴致勃勃地骑着一辆单车进了南风港,车把子上一左一右挂了两只蟹笼。
顾流年一看她那兴奋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个根本不会海钓的游客。
果然不出所料,小丫头拎着蟹笼,一口气跑到防波堤,抱起蟹笼看了看里面固定着的带鱼段儿,口里念念有词,小腰一拧,双臂一甩,就将蟹笼向着海面抛去。
别看人小,劲儿还挺大,铁制的蟹笼“嗖”地一声,画了一条漂亮的弧线就落进了海里。
只是,她好像忘了握紧蟹笼上系着的麻绳。
少女低头惶恐地看了看空空如也双手,又扑在防波堤上,绝望地看着卡在嶙峋漆黑的礁石之间,在海浪里载沉载浮的蟹笼。
完了,蟹没逮着,还搭上一只蟹笼!
顾流年看着她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咧开藏在围巾后的嘴笑了起来。
少女的第六感很强,似乎隔着好几米远都能感觉到他的幸灾乐祸,一甩头,翘着鼻头冲着顾流年“哼”了一声,俯下身又去拿第二只蟹笼。
这次她将麻绳紧紧缠在了右手上,万无一失。
只是,蟹笼抛的离岸太近,位置不好。
顾流年看了看她的蟹笼,轻轻摇摇头。
六月的南风港,阳光和煦,海风湿润,天空是清透的蓝色,远处的葱翠山峰上,白云朵朵似棉花糖。
灰白色的防波堤上,一男一女相隔几米坐着,一个看天,一个看海。
顾流年仰着脸,闭上眼睛,俊俏的下巴从围巾中跳脱而出。
此刻的他,似乎找到了一点点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手上的麻绳轻轻随风抖动,顾流年感觉到了蟹笼的分量。
他坐直身体,开始收蟹笼。
抱着蟹笼数了数,十五只黑黝黝的小海蟹。
“还可以”!
他叹口气,将手中蟹笼放在防波堤上。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和一声“粽子”的呼唤。
他一扭头,看见那少女正背着手站在他身边。
顾流年一怔。
这少女和他以前认识的女性都不同。
她并不比他以前合作过的女歌手、女演员更妖娆、美丽、性感。
只是与他们都不一样。
这女孩子个子不高,刚过160公分的样子,留着一头乌黑顺滑的齐刘海童花头。
很难分辨她的年龄,说她十八、九岁可以,二十几岁也可以。
下巴尖尖的心形脸上,一双眼间距略宽的大眼睛几乎占了面孔的三分之一。
她的鼻头小巧微翘,一双薄唇笑成月牙形,右嘴角嵌着一颗深深的酒窝。
她上身穿一件红白格子的衬衣,未系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
那件白色T恤上印着神气活现的阿拉蕾。
顾流年认得这件T恤。
这是岛上唯一的商业街——月牙儿街上,一家叫做“童年”的旅游纪念品店里的货品。
她下身穿着一条浅蓝色带毛边的牛仔短裤,脚穿白色线袜和白色运动鞋。
活脱脱就是一个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女。
顾流年想起小时候看的桂正和的动漫作品——《电影少女》。
这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