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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里,传来音爆般尖锐刺耳的轰鸣——
下一秒,白霜行瞳孔骤缩。
视线所及之处,一切都变了模样。
演播大厅消失不见,她身边的人、周围游荡的厉鬼、乃至于不远处的邪神,全然没了影踪。
取而代之,是一片空茫的原野。
天边浓云密布,穹顶之上,悬有一轮硕大圆润的暗红血月。
月光冷然,四下无声,倏然间,闪过一道漆黑人影。
大脑变得一团空白,好似混乱融合的沼泽泥浆,在思绪里翻涌腾挪,让她稀里糊涂无法思考。
出于本能,白霜行仰头,眺望人影所在的方向。
在原野正中,俨然是个圆形祭坛。
祭坛面积不大,中央燃着一簇篝火,火光刺眼,正灼烧着什么东西,发出噼啪轻响。
祭坛地面画有一圈圈繁复错杂的陌生符号,色泽猩红,像是用血浸透。
她总觉得这样的祭坛自己曾经见过,似乎是在白夜,在某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但头脑之中空白无物,白霜行舍弃了思考。
仿佛受到牵引,她轻轻迈开脚步,朝着祭坛走去。
离得近了,她终于看清篝火上绑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人。
他,又或是她,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胸膛被破开狰狞血口。
伤口一直蔓延往下,经过那人的小腹与大腿,几乎将其开膛破肚,血肉横流。
这是极度血腥的景象,白霜行定定看着,居然没觉得恶心。
把视线从篝火挪开,她木木望向另一边。
祭坛外,正匍匐着一道道人类的影子。
他们虔诚而专注,在阒然黝黑的深夜里,沐浴着血一样的月光,口中喃喃低语。
每道影子都被无限拉长,让她想起弯起的长弓,静谧,也暗藏杀意。
察觉她的到来,好几个信徒猝然抬头,与白霜行四目相对。
他们没开口,白霜行却听见在耳边响起的声声呢喃。
“快来。”
“来加入我们。”
“信仰祂,信仰我们的神。”
“赞美我主!”
后脑勺隐隐生疼,条件反射地,白霜行将他们的话语复述一遍:
“信仰……祂?”
“世间太多苦难。”
为首的男人凝神注视她,神情木然:“唯有神,能让你得以解脱。”
“丑恶是人类的本性。”
他身侧的女人双眼一眨不眨:“难道你不曾受过毫无理由的斥责殴打,从没遭到讽刺嘲笑?不想报复吗?不想让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在地狱里永受煎熬吗?”
声音越来越多。
到后来,白霜行渐渐分不清,究竟是谁在对她说话。
“财富。”
“迷途的羔羊。”
“地位。”
“只需微不足道的祭品。”
“复仇。”
“祂都能给你——”
“快看!”
为首的男人忽然睁大眼睛,漠然冷淡的脸上,浮起极致狂热:“祂来了!”
心下一动,白霜行循着他的目光,仰头看去。
血月冷寂,幽幽悬于天边,最后一缕残云从它身旁消散,露出圆月完整的形体。
直到这时,白霜行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轮月亮太近了。
就像紧紧贴着半空,随时都有可能沉甸甸压下来,巨大,浩渺,能将她一举吞没。
蓦地,月亮轻微一动。
战栗感席卷全身,白霜行屏住呼吸——
原来那并非月亮……而是一只庞然大物的眼睛!
当祂撩起眼皮,“月亮”表面随之颤动,鲜红的血管层层褪去,露出浑浊巨目。
无数瞳仁拥挤在同一只眼睛里,好似密密麻麻的小虫,血丝自上而下悄然蔓延,无悲无喜,让人看不出情绪。
神明临世,信徒们歇斯底里的狂热,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篝火噼啪作响,作为祭品,死者的双腿已近焦枯,头颅坠入熊熊烈火,咕噜一转,睁圆死气沉沉的双眼。
有妇人不顾火焰烧灼,径直奔向尸体旁侧,从胸腔掏出血肉内脏,恭敬抬起双手,将其献给高高在上的神明。
一名老者号啕大哭,匍匐在地连连俯首,口中喃喃自语,乞求庇佑。
一个小孩癫狂大笑,被火光映出猩红双目,捧起块块碎肉,行走在飞溅的血液之中,放声吟诵古老歌谣。
黑云翻涌,巨眼静默无声。
眼皮上虬结的血丝汇作条条暗红河流,千百个瞳孔齐齐一转。
如同降下一座沉重的、令人无法喘息的山。
祂看向白霜行。
“加入我们吧。”
为首的男人半阖双眼,两手交叉胸前。
他说:“神明终将降世,到那时,我们是新世界的主人!”
思维凝住。
邪神的注视带来前所未有的压迫,让白霜行忘记一切思考。
她缓缓迈开脚步。
身后的世界逐渐模糊,沦为记忆里可有可无的幕布。
身前的信徒们面带微笑,纷纷向她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