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的先生或小姐都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那是用一个勺子在“梦幻土豆泥山”上挖下来的、一大团足够填满任何大肚汉肚皮的美妙炸肠香烧土豆泥。
除了占据盘子正中央的、圆滚滚好像一团冰激淋的美味球形土豆泥,大家还都分到了一小碗或一小杯口味清淡的、带有温和香气的白菜汤——因为基地内干净、保存完好的骨瓷碗压根就没几个,所以有些人便只好选择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水壶或饭盒来容纳那些馋人的、他们许久没喝过的蔬菜汤。
紧接着莫西莱尔又为大家提供了餐刀和餐叉以便他们取食酸辣土豆丝和炒青菜——最后这位边缘殖民地实际上的女主人、聚集地的客人眼中温文尔雅、待人和善却又如迷雾般充满谜团的可爱女士在所有人热切的目光中大声宣布:“如果没有人想要饭前祷告的话,那么——晚餐开始吧!”
坐在板凳上的班德愣愣地盯着摆放在面前的精致食物——上次吃到这样的食物是什么时候呢?
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在座的很多人也都想不起来了,实际上,聚集地来的客人里除了领队卢登先生以外,剩下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在这个末世中求生而必须习惯风餐露宿、颠簸旅途的普通人——他们仅是三号聚集地内最低等的贱民,是构筑富人权力宝座上那最渺小、最不起眼的一块砖头而已——没有权力者会去在意一块砖头的死活,也自然不会在意他们的喜怒哀乐、质朴情感或那颗在丧尸和苦难折磨下如金子般坚强的心。
真的没有人注意过他们——直到今天。
班德不清楚这位小姐是否注意到了她可爱外表下潜藏的动人之处——那是莫西莱尔在和他人相处时、不经意间从那颗火热心脏下自然流露出的善良和温柔——是聚集地所有权贵和上流世家身上都不曾体现过的高尚品质。
班德把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认真地用冰凉的瓷勺舀了一些软和的、还散发着热气和香味的土豆泥,轻轻送入口中。
他尚未开始咀嚼,仅是用舌头稍稍一带,便能立刻感受到一阵浓烈的滋味在口腔中膨胀开来,乘着从舌尖传来的热量一齐冲到了他的脑门——随着香味浪潮一同冲刺的还有那混合在一起的、浓郁的椒盐味与各类香辛料排列组合而成的层次分明、味道独特的复杂口感,当你的味蕾在强烈的香料刺激下被激活后,再细细咀嚼、品味,那隐藏在绵密、柔软的土豆泥下的甜味便悄悄从里边儿渗透出来了——那股味道淡而平和,同火辣的、强烈的香料是比不了的。
即便如此,这些温和的甜味却是必要的——就像吃完火锅后过口的绿茶,虽然清幽寡淡的滋味无法同热辣的火锅相比,但它却有一种令人祛火安心的独特魔力——它会不声不响地替你将口腔内过多的滋味儿不声不响地带走,叫你稍稍麻木的味蕾恢复生机,好准备迎接紧随而来的第二轮美味冲击。
那肠衣被炸到酥脆的、肉香浓郁的丰腴红肠;那口感脆生的鲜炒嫩绿小青菜;那滋味厚重的、叫人一吃就似口中冒火般停不下来的酸辣土豆丝……即便是那看似最简单的清水烧白菜,班德也能在这看似普通寻常的汤汁里品尝到闷热夏日的嘈杂蝉鸣和晚上靠着老竹椅才能享受到的、凉爽的透体微风。
班德吃得差点哭出了声——哦,这当然也是夸张。
但他的确感到自己的魂灵在大师精雕细琢出的的精巧美食中完成了某种剧烈的升华和净化。
至于那些随身携带的、用来充饥的蟑螂饼和泥浆块?让它们吃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