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急急道:“现在那些人口口声声要庭山死,说庭山不死,他们绝不肯低头,他们这是要置他于死地。”
周瑾看向他,没有说话。
顾之恒连忙平复自己的情绪,拱手道:“那些人现在满脸忠君之相,可在咱们进玉京的时候,连影子都看不到,这种贪生怕死毫无意志的人,嚷嚷起来简直可笑。”
他们试图将自己没能耐的罪过,全都归咎在顾庭山身上,疯狗将军的名号,现在都成了制止小儿啼哭的最好方法。
把那些没办法反抗大军的亡国情绪,全都发泄在顾庭山身上,明知势不可挡,却偏偏要找一些自己曾为之奋斗过的存在感。
他们就像是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的蝗虫,密密麻麻,恶心又叫人无可奈何。
明明,顾庭山只是做了前进道路上,本就该做的一件事。
顾之恒喉咙发涩地疼。
他看向王韬,陡然想起王韬当时刻意拦住了他。
可若是当时是他动手呢?他会是什么下场?那些人又会怎么对付他?
世子,会怎么处理他?
王韬满脸沉重,捏着他的肩,声音嘶哑,“不管你怎么想,多么不想承认,那就是大周皇帝,正统嫡脉,是大周千万子民的主人,他不能那样死。”
顾之恒双手垂在身侧,微微发着抖,哑声道:“所以呢?他是天子,亡国的天子,所以他的命也比庭山的命贵重,对么?”
周瑾满脸疲累:“你也别急,我得好好考虑,顾之恒,你要明白这种无奈之事,时常有之。”
顾之恒没有再争辩,即便他心里还有千言万语,但还是垂着头默默出去了。
他知道,从前并肩作战的世子,此刻已经开始朝更高的位置行走了。
王韬看到周瑾的眼神隐隐冰冷,不由浑身一凛,想起他的身份已然不是从前,再过阵子,就更不一样,自己得更警醒些。
“世子,我去劝劝他,您也知道,他这人一向宅心仁厚,待人亲和,不是故意和您争辩的。”
周瑾摆摆手,示意让他出去。
……
天边夕阳如血,余晖也能感觉到温度,温暖的光线使得整个玉京美轮美奂。
“顾大哥。”顾庭山默默出现,“您找我?”
顾之恒转身看着他,与初见时一样,眼神略微阴鸷,面容清俊,其实与幼时不算太像,尤其是有那样丑陋的一个爹。
“小山。”他唤出了以前的称呼,“这段时间可能会不好过,你就呆在营中,我会处理好的。”
顾庭山就这么看着他,须臾露出一抹笑,竟然有些单纯模样,“顾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为了抢功不择手段?”
“不。”顾之恒摇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若是为了功劳,你压根不必来世子手下。”
顾庭山望着顾之恒,眼里露出一丝艳羡,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难怪姐姐心甘情愿跟着你,顾大哥,你是一个好人,也是个好男人。”
顾之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心中生出一股无端的凄凉。
他没有去隋家,隋卞也没有来找过他,大概也是想避嫌,如今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见面。
不过却有不少人想见他,先是隋国公爷,之后是隋家二老爷,三小姐,大公子……
顾之恒通通不想见,周瑾已经加急传信回宁安了,他们这些将领中,只要家人是玉京的,都可以立刻启程赶回家。
那隋愿应该很快就能回玉京了,到时候听听她怎么说。
……
永康五年四月中旬,宁安又是烟雨蒙蒙,雨丝连绵,檐下的雨滴不断,滴滴答答的无端叫人心烦意乱。
隋愿躺在檐下的竹编躺椅上,忽然杏眼大睁,满头大汗地醒过来,喘了好久的粗气也平缓不了梦里带来的恐惧。
她幽幽叹了口气。
“珠玉,珠玉。”她叫了几声,“把火盆端过来,我要给母亲再烧些纸钱。”
烟尘被水汽压的都有些沉闷,一沓厚厚的纸钱烧完,隋愿心里总算好过了些。
“娘。”顾明静拉着顾明睿咚咚咚地跑过来,两人穿着蓑衣和木屐,都有些滑稽,“我和弟弟可以去王府吗?”
隋愿疲惫的捏捏眉心,“照顾好弟弟,别给裴婶婶添麻烦。”
顾明静没心没肺的,顾明睿还小,两人还每天都只知道开开心心,烦恼的也是先生交代的课业,还有吃什么点心。
“谢谢娘亲。”
隋愿看着他们俩蹦蹦跳跳,心里安稳多了。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宁安的天气也渐渐放晴,到了五月初四这天,裴宁忽然派人传话,让隋愿去一趟王府。
隋愿到了王府,看到杨氏也在。
“裴姐姐,出什么事了?”她面色紧张,“是不是玉京有消息了?”
裴宁笑着点头,“是,世子让我们快些收拾收拾,出发去玉京。”
隋愿心中一松,果然比上辈子提前了,还整整提前一年。
“好,我马上回去收拾。”她笑了笑,“好多年没回玉京,不知道玉京现在是什么模样。”
裴宁也满脸怀念,“是啊,都快忘记玉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