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静一起下的小町河,既然东西不干净,那就都有可能……
隋愿在电光石火间,像是想明白什么,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头狂跳,大喊起来。
“玛瑙翡翠,快,快去看看老爷,快去……”
她压根等不及,抱着隋愿就往爹爹住的前院冲,脑海里回想的全是父亲身死后,传到她手里的噩耗。
小町河里一定有什么东西,父亲上辈子的死因,莫非就是因此?明明她已经很注意了,就防着爹爹乱跑,她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中招。
“去,去……”她气喘吁吁,“翡翠,你立刻去裴姐姐和杨姐姐家中,看看豆豆和周珏有没有症状,另外,把明静的屋子收捡一下,之前弄脏的被褥衣服全都烧了,其他的东西也再洗一遍,用热水……”
隋愿浑身发颤,她不敢托大,也不敢觉得自己这是小题大做,万一呢,万一就是这个呢?
这时天边已经有了青光,等到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天就彻底亮了。
她跑到隋卞门前,不停拍门,怀里的明静依旧睡得很熟,心跳得极快,“爹,爹,您醒了……”
话音未落,竹制的门嘎吱一声开了,隋卞略微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隋愿一眼就瞧见了,如遭雷击般颤声道:“您是不是拉肚子了?”
隋卞捂着肚子,不甚在意,满脸困倦,“你怎么知道?可能是昨晚上吃多了些,不过还好,没什么大碍……”
隋愿喘着气,尽量简短的道:“明静昨晚上上吐下泻,大夫过来看了,说是在小町河里染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之前去河里游泳的守卫,也是差不多的症状,这不是普通的拉肚子。”
她想起明静正在煎的药,连忙招过一个丫头,“快去,把明静的药端一份过来,让我爹喝,照原样再煎一份,等明静醒了喝。”
隋卞一听外孙女不舒服,回想自己的症状,面色有些发白,像是想起了什么。
“拉肚子?从小町河传来的,过去这么多年,怎么又来?不,这是痢疾,一定是痢疾。”
隋愿听他喃喃自语,喊了他一声:“爹,您在说什么?”
隋卞迅速回神,“阿愿,不好,这是痢疾,明静这时候危险,对了……”
他转身回屋,捂着肚子,在纸上刷刷几笔,“这是你娘以前治痢疾的药方,快,快去煎了给明静喝。”
隋愿抱着明静进了前厅,“爹,什么药方?我娘的药方?”
隋卞点头,“我以前也得过痢疾,是你娘治好的,这个药方管用。”
隋愿虽然不明,但还是照隋卞的说法,立刻吩咐下去。
隋卞苦笑着,“我偶尔也会肚子痛,昨夜起了两次夜,都没往痢疾上想,没想到,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再回到那亚,居然又得了痢疾,还连累明静……”
隋愿闻言摇头,“爹,您别胡说……”
……
此时的前线,顾之恒立在几个人面前,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们,本想狠心鞭笞,但见他们一个个瘦弱的模样,又下不去手。
痢疾这种病实在太可怕了,每日都有人死去,可世子迟迟不让大家撤离,死亡的恐惧在军中蔓延,即便大家喊着药很快就来,很快就能治好,也阻止不了将士们心里的恐慌。
顾之恒面前的几人,正是想逃跑被抓回来的。
王韬站在一边,满脸沧桑,越发地黝黑瘦弱了,他已经非常注意保持洁净了,世子也拼命将感染未感染隔开,但还是有了轻微症状,每日靠着一点药吊着,半死不活。
“将士们,很快王爷的药就能送过来,咱们不要慌。”
“你们想想,你们若是跑了,能去哪儿呢?不外乎是大周二十六州,大部分人还是会回附近三州吧,可若是你将病带了回去,你的妻子怎么办?你的老母老父怎么办,你的子女怎么办?”
“她们全是老弱,你们一个个跑回去,一旦被感染,那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你们能狠心这么做?你们能狠心将你们的妻子儿女置于危险境地……”
一席家国大义的话,让这些想跑的将士都低下了头,满面羞愧。
有人不甘心,“王先生,我们不是怕死,是怕病死在这。”
“就是,我们宁可死在成越人的刀下……”
王韬顿时泪水横流,真情流露。
“世子也是这么想的,可我们都不能走,不能放弃希望,只要多等几天,药就会来,这种病以前也发过,医书上都说可以治愈的,我们不能一心想着死,家人还在等我们……”
顾之恒在一边听着,脑中却在回想走时隋愿的话,“一定要回去”。
王韬极善于抓住人心,这就是周瑾让他来配合顾之恒的原因,相比之下,顾之恒仁厚却不善言辞,两人放在一起,的确能安抚人心。
安抚好众人后,顾之恒也松了口气,大概就这几日了,药就会到,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王韬却拉过他,悄声道:“这次饶过了,若是有人不服再跑,立刻斩杀,以儆效尤。”
顾之恒双眼大睁,“不行。”
王韬却斥他,“妇人之仁,你可知若是真的将这痢疾带回三州,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