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呼啦啦——”……
“呼啦啦——”
冬雨落下了。
在杨宜君和高溶林中逃亡的四天,天气已经变得很糟糕了。从阳光明媚,到铅灰色阴云密布,再到现在冬雨阵阵,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而以他们现在的情况,下雨真比下雪更糟糕。
虽然凄风冷雨的情况下他们不可能赶路——雨水不断落在人身上,会不停带走热量,所以即使是夏天,也不能在没有雨具的情况下,冒雨长时间赶路。真要是那样做,同自杀没什么分别。
但是,冬雨丝丝绵绵,经过密林遮挡之后,时不时滴落冰凉的雨水下来,一样让杨宜君和高溶难受。
下雨的时候没有找到合用的避雨地,两人只能搭窝棚。窝棚防雨防风的效果有,却不能做到百分百。再加上冷雨之下,气温骤降,寒气侵人,也够难熬的了——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在不用担心追兵们追上来了,因为他们也没法在这种天气里行动。
而且这样的冬雨之下,燃火也不是问题了,不用担心可能引来的追兵。
高溶做了一个‘小弓’,用弓钻法钻木起火。一开始动作还不太熟练,但得益于比手钻效率高太多,他稍稍适应了之后,很快成功点燃了火种,不多时就燃起了一团篝火。
有这团篝火,窝棚口的寒气似乎是被抵挡住了。但窝棚漏风漏雨的问题没有解决,寒气也总有办法丝丝缕缕钻进来。一天一夜之后,雨小了很多,开始落下冰粒子夹雪时,杨宜君摸了摸脸,觉得自己可能发烧了。
之前受了伤,因此炎症发热的高溶大约是身体足够好,不止炎症很快退了下去,寒冷也没能把他怎样。反倒是杨宜君,一下被打倒了...说起来,她也是注意锻炼身体,摄取充足营养,拥有干净生活习惯的人,平日里难得生病。如今被击倒,不是她身体不够好,只能说高溶过于‘强健’了。
高溶见雨不落了,趁早灭了火,然后又掩盖起篝火的痕迹、窝棚的痕迹。对杨宜君道:“...昨日又见‘玉水’,河面越发宽阔了,说不定这两日便能出林子。”
杨宜君点点头,但才点了两下,眼前就有些发晕,她连忙停了下来。
高溶皱起眉头,走得近了一些,摸了摸杨宜君额头。
杨宜君在他手放上来后才去推开,低声道:“不要紧,不过是低低地发热,我的身子我知道,这一两日总不会更严重了...今明两日赶路,出了林子便好了。”
高溶没直说‘好’或‘不好’,只是给杨宜君裹上了自己的披风,两人又再次上路。
高溶走在前面,凡是有障碍的,都先清开。就这么走了一路,杨宜君有些腿软,将要跌倒时,高溶一下抱住了她...他一直走在前面,一直在注意着身后。
他前所未有地接近她,呼吸洒在她的脸旁,见她因为低热,月光一样皎洁的肌肤染上了浅浅的霞色,如同琉璃一般潋滟多情。
心跳的飞快,高溶不明白这算什么,只是忽然他就觉得,这一场逃亡其实不是什么坏事。是的,他有可能会死,死了之后以往的种种抱负就如同烟云一般,只能随风飘散。可这个时候,人是想不到那些的。
在命悬一线的时刻,人是很难再去惦念那些宏图大业的。而剥离开那些执念,那些世俗的期待,最本真的欲.望才会浮出水面,以毫不遮掩的形式——他爱着这个小女子,非要得到她不可,而不是曾经打算的,离开这里,只当一场梦,一场旅行中的休憩也可以。
这是一场逃亡,只有他们两个,而如果他们的世界能一直只有对方,似乎为此而死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了。
高溶曾听一位禅师讲述年轻时的荒唐岁月:
那位禅师年轻时是一个纨绔子弟,他在街头遇见一个穿杏色裙子的小娘子,十六七岁,纤细洁白,仿佛是低垂着的花树,一瞬间便叫他为之钟情。他跟随那小娘子穿过了几条街,见她提起裙摆踏过雨后的水洼,看到了杏色裙摆下雪白的膝裤,裤脚用菡萏色的罗带扎着,上面绣着蕙兰花。
那个时候他在想,他要知道这个小娘子是谁家的,去到她家提亲。而如果能与她亲近,能叫她多看他,她那双多情的眼睛停留在他身上,他可以去佛前发愿,舍去二十年的寿命。
然而那个女子回头了,告诉他,她是‘彰化坊’玉柳巷最里面那家的女儿,他可以晚间去寻她——那一刻,年轻的禅师心都死了,转身离开,后又皈依了佛门。
‘彰化坊’是有名的风月场所聚集地,玉柳巷集中的是中档的风月女子,没有花魁的那些花头,可以直接度夜。度夜资的话,一般在一晚半贯钱到一贯半不等。
当意识到想要付出生命的东西,用最多一贯半钱就能得到时,年轻的禅师感到了一切恩爱会的虚无——不是‘爱’是虚无,而是耽于爱的人,常常是虚无的。
此时此刻此地,高溶其实与年轻的禅师没什么不同,意识到她是飞在云端的鸟儿,他得不到她时。为了得到她,用性命做代价似乎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没有等杨宜君说什么,高溶自顾自做了决定,将她背起。身后的重量又轻又重。杨宜君是一个人,就是再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