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府门前,赵祖光问高溶的意思。
高溶站在门房旁的檐下避雨,等着小厮取来蓑衣斗笠等物,慢慢摇头:“不过是些许雨水罢了,不能再耽搁了...越早找到人越好。”
赵祖光明白高溶的意思,不再多话。
这时候,杨家两辆大车离开,大车里装的是米粮、僧衣、盐酱等物,是送给大悲阁僧人们的布施。遵义城中佛寺道观不多,大户们各家出一点儿布施就足够僧人道士活得不错了。
赵祖光在檐下避雨时听到了赶车的杨家车夫说话,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不当回事。
只安静等着自己要用的蓑衣斗笠拿来,等蓑衣斗笠的功夫,马倒是先牵来了。赵祖光正想对牵马的杨家马奴说话,就听到门内传来一个小婢女的声音:“去大悲阁的车先别走!先别走!”
转头去看,他记得似乎是杨宜君身边某个婢女,有些眼熟。再顺着往后看看,杨宜君果然也在,她提着裙子落在后面,旁边一个婢女小心翼翼替她撑着伞。
赵祖光不动,他身旁的高溶动了,看了杨宜君一眼,又飞快垂下了眼皮。看向跑在前头的婢女:“去大悲阁的车已经走了...可是你家小娘子有什么事?”
红玉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抱着个竹编的匣子,喘匀了气才有些懊恼道:“可不是么!娘子要与大悲阁的真定大师送这个,又实在没功夫,先前都耽搁了好几次了!本想趁着家中往大悲阁送布施顺道送去,可这......”
“大悲阁?倒也顺路。”高溶轻巧地拿过红玉抱在怀里的竹编匣子:“我替你家娘子送去就是。”
红玉有些无措,转头看向杨宜君。杨宜君显然看出这边发生的事了,对着红玉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赵六公子了!”红玉福了福身。
杨宜君在丝丝缕缕的雨幕中,不远不近地对高溶叉手道谢。
她今日是真正的家常装扮,一件揉蓝色衫子浅交穿着,一条仅合围的白绫褶裙掩住上衫。束腰的带子是蘖色的,系在腰间淡的像是一抹烟雾。两条藕荷色的宫绦从腰间软软的垂下来,上面没有用玉石去缀饰。
头上梳了小盘髻,比高溶过去见过的还要素淡,一件钗环也不见,只有一条发带围系着。但就是这发带,也没有用小娘子们常用的正红,而是更清丽的赭色。
白肤乌发,裙边水痕蔓蔓,她站在那里竟缥缈如同这场初冬细雨本身。
因被雨水打湿而有些皱的白绫裙裙角消失在回廊,高溶重新低下了头。
手中的竹编匣子上粘着一张蜀葵花汁染的纸笺,上有‘梧桐香灰一品’几个小字,字迹清丽风华。匣子旁用白练丝绳拴着一支青白色鱼卵纸长笺,上头的字更小,只有豆粒大小,填了一阕《怨三三》。
‘博山未尽鹧鸪斑,留住香烟。尚觉氤氲触鼻尖,炉灰薄,要重添。秋风梧叶穿帘,已蚀尽青虫碧。烧却寸心难,经过尘劫,便近旃檀’(注一)
赵祖光离得不远,在心里默读出了这阕词,心下怔然...燕国佛教颇为兴盛,家中长辈多的是信佛的,赵祖光也曾为祖母抄写佛经,当然知道什么是‘旃檀’,也知道这阕词意。
杨宜君送去给庙中大师的‘布施’是一盒香灰...赵祖光好似是听谁说过,大悲阁的真定和尚制香乃是一绝——送香灰恰如其分,但真的送这样的东西,又让人觉得意外。毕竟香灰不值什么,用香的人也绝不会少一品香灰。
不过有了这阕词就不同了,就是赵祖光这般对诗词不算在行的武家子弟也能读出些意思来。
小炉烧香,洁白的香灰薄了要添。香灰是用梧桐叶制取,梧叶脱去生机枯萎了,于秋风之中缓缓坠落,又经历火烧,可不是如人行于世间历经尘劫一般么。说这品梧桐香灰近‘旃檀’,竟真的很合适。
旃檀其实就是檀香,但偏偏要说‘旃檀’,就是因为‘旃檀’与佛家关系更深。一品香灰怎么也不会和檀香相像,这香灰更像的分明是佛家之道。
“蕙质兰心。”赵祖光忽然没头没尾地叹了一句。即使他真的不喜欢杨宜君这样的女子,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个天底下少见的佳人。若有一日这女子倾国倾城,他似乎也不会奇怪。
高溶却没有说话,由着小厮系藤笠,披针蓑,一手将香灰匣子收在怀中,一手按住马鞍,翻身上马。策马扬鞭,正往大悲阁的方向而去。
第38章 高溶与赵祖光大……
高溶与赵祖光大悲阁送了香灰,才出城探访,让赵祖光可惜的是这次又落空的,情报中所说的‘奇人’并非他们要找的人。不过这种落空在最近早不是第一次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左右还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么。
“最近洛阳倒是无甚大事,我们还有时间。”赵祖光是这样说的。但他也知道,最近洛阳送来的消息都很‘平静’,可不是真的平静,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平静的水面下酝酿的是更大的波澜。
高溶不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两人站在杨府园子里一处开阔地带,这里四面通透,说隐秘之事反而不容易被人偷听到——其实也没什么可防备的人,除了身边带着的死士,播州无人知道二人的真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