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雕花椅子中,脖子上系着米黄色大饭兜的小胤俄,好似窝在鸟巢中嗷嗷待哺的毛茸茸雏鸟一样,仰着头,一双眼型细长、看起来就像刚睡醒一般迷迷瞪瞪的睡凤眼亮晶晶的,大口大口吃着身旁奶嬷嬷用银勺子喂进他嘴巴里的蛋羹和肉糊糊,看起来眼中除了食物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能提起来他的兴趣了,就觉得糟心的厉害。
再过一个月,小九和小十就都满两周岁,需要一块到南三所启蒙了。
基本上没有一个母亲能够心甘情愿在孩子尚未入学时,就认命地接受孩子未来注定要成为学渣的事实,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镌刻在父母心坎上的信念,小钮祜禄氏也是这样。
她性子本就要强,去年年底时,小十高热脑子受损,再加上心腹乳母也受罚了、自己还被太皇太后禁足,受到的打击太多了,看着深冬萧瑟的永寿宫,她的精气神也不高,随着春暖花开,解除禁足,心情逐渐恢复后,她又打起精神希望能够走“笨鸟先飞”的路子,提前在永寿宫里给小胤俄启蒙,这样子等他真的跟着小九一块儿去南三所读书了,在课业上也不会被兄弟们碾压地太过厉害。
想象的很美好,可现实又给小钮祜禄氏来了一个重重的迎头痛击,一本《三字经》她翻来覆去的带着儿子读了几十遍,读得书页都起卷,嘴皮子都快磨破,嗓子都快沙哑了,可当她合上书后怀揣着希望让儿子背时,小十还是一脸傻乎乎地只记得开头的“人之初、性本善”,好似腊月隆冬里被泼了一盆带着冰块的冷水似的,简直是由内到外的冷透了!
将小碗中的蛋羹和肉糊糊全都吃完后,小胤俄用舌尖舔舔嘴角,将粘在嘴唇上的食物残渣都给吃完,而后拍着他鼓鼓的小肚子,一脸幸福地靠在椅背上,看到他额娘一直用一副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自己,小胤俄不由伸手挠挠绑着小揪揪的小脑袋,身子前倾,困惑地奶声奶气询问道:
“额娘,你,怎么,啦?”
小钮祜禄氏将视线从儿子身上移回来,低头用勺子拨动了几下碗中浓稠的枸杞小米粥,淡淡地开口说道:
“小十,额娘听人说,你十四弟昨晚上因为高热竟然变成大力士了,这真是同病不同命啊。”
“呀!小十四,也高热了?”
小胤俄听到他额娘的话,立刻将小眉头给紧紧皱了起来。
“对啊,人家变成力大无穷的巴图鲁了。”
小钮祜禄氏看到自己儿子一脸纠结的样子,心中不禁一喜,觉得或许可以往后再改变一种方式,走“与十四阿哥做对比”的路子激励他儿子勤奋上进。
“唉,不行,我得去,看看他。高热好,难受的,全身都,痛痛。”
小十晃着小脑袋、忧心忡忡地说完这句话,随后就用手按着椅子的木扶手打算滑下去,站在他旁边的奶嬷嬷赶紧伸出胳膊把他给抱了下来。
“不许去!”
小钮祜禄氏听到他儿子不禁半点儿没有觉得不甘心的感觉,竟然还傻憨憨的与小十四共情,瞬间就恼了,“啪嗒”一下重重地将勺子给靠在了金边碗沿儿上,因为动作又急又猛,几滴粥从碗里飞溅出来恰好落在她胸前的玫红色宫装上,一身做工精致的旗装也废了。
站在对面的小胤俄和他的奶嬷嬷刘氏,都被钮祜禄贵妃这突然的发火给吓到了。
小钮祜禄氏看到她儿子撇着小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烦躁地不行,觉得这孩子的性子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像她,知道自己脑子不聪明还半点儿都不知道上进,烦躁地闭上眼睛,看也不想看傻儿子一眼,冲着主仆一人伸出胳膊摆了摆手。
刘嬷嬷见状,赶在十阿哥闭上眼睛、放声大哭的前一刻伸手捂住了小十的嘴,立即弯腰抱起他,腾出一只手拨开偏厅月亮门上悬挂的水晶帘,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谁知一大一小刚立刻用膳的偏厅,身后就响起来一阵极响的“噼里啪啦”瓷器落地的声音,刘嬷嬷闻声,不由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而后赶忙加快脚下的步子,搂着怀中的十阿哥走到了他的房间里。
主仆一人一走进内室,刘嬷嬷将小十给放到东墙玻璃窗下的黄花梨木软榻上,随后又从不远处的红木书架上拿起一本卷着毛边的《三字经》,走到软榻边弯腰笑着柔声道:
“十阿哥,我们现在开始读《三字经》吧。”
小十双脚悬空地坐在软榻边,用小手抹着眼泪哽咽地奶呼呼说道:
“嬷嬷,额娘,为什么,又要,摔东西?还不让,我去,看双胞胎,啊?”
刘嬷嬷听着十阿哥天真的稚气问话,心中不禁一痛。
前脚十阿哥刚刚因为高热废了,后脚十四阿哥生了同样的病却变得更优秀了,倘若十阿哥选择这个时候去北面储秀宫里看望双胞胎,不是明摆着在戳钮祜禄贵妃的心,啪啪打脸吗?甚至还会让那些紫禁城里惯常会捧高踩低的人,寻到机会说些有的没的,看她们永寿宫的乐子吗?
可这些都只是争权夺利的大人们才会关注的点儿,小孩子哪会想那么多呢?
眼前的小家伙毕竟是自己一手奶大的小主子,刘嬷嬷将书给放到一旁,从怀里掏出手绢给小奶团子边擦着眼泪,边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