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地爬到一边去,膝盖还压到了自己的衣袖,险些在床上打了个滚。
薄朔雪有些懵,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
郁灯泠背对着他,薄朔雪看不到她的神情,不大确定,但是……这是生气了吗?
薄朔雪有些心慌起来。
“阿灯,你不高兴?是不是我说得不好……”薄朔雪懊悔得差点咬到了舌头,“你,你给我一个机会,我重新说。”
“不要说。”郁灯泠攥紧衣袖,盯着床帐短促地开口,“这种话,不要随便说。”
厌恶一个人很容易,但喜欢一个人很珍贵。
她本就是没有任何亲缘的人,所以可以随随便便地把这种假话说出口。
但薄朔雪不是。
他不能喜欢她。
他们本来应该是仇人,如同水火,势不两立,如同交替的日月,他冉冉升起得到天下之时,她就趁势衰败陨落,他怎么能喜欢她?
这根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事。
可郁灯泠忽然明白了,她偶尔会察觉到的那种越来越浓烈的不对劲是从何而来。
薄朔雪若只是屈于她的威慑,就只需要听从她的指令和吩咐,而不需要去做那些额外的事。
他不需要给她做玩具,不需要一再调整菜色口味哄她吃饭,不需要找医师来给她看病。
他一直在对她“好”。
郁灯泠没有被谁以“好”的目的对待过,薄朔雪的这些行径对她而言是陌生的。
她一直习惯性地用最差的想法去猜测薄朔雪,她笃定薄朔雪一定是别有目的,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是为了捉到她的把柄,是为了报复她让她喝苦药难受,可是偶尔,她也无法用这种理由说服她自己,她会感到短暂的迷茫,接着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置之不理。
直到这种自欺欺人被薄朔雪捅破。
他说,我心悦你。
这一句,比郁灯泠当初说的那一句,分量重了不止百倍。
郁灯泠发觉自己有些承受不住。
她可以承受万人诋毁,但是难以承受这一句轻轻的话。
郁灯泠的肩膀微微缩起。
她其实可以在这个时候坦白一切。
只要轻飘飘地笑起来,用一贯的嘲讽语气跟薄朔雪说,哈,你被骗了,我从来没有心悦过你,你喜欢我干什么,真是个傻瓜。
薄朔雪一定会惊觉自己上当受骗,恼怒气恨,从此再也不会对她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她也就不用再遭受这种蚂蚁嗜心一般的心虚和纠结。
可郁灯泠只是沉默,开不了口。
不知为何,像是有一把枷锁牢牢地锁住她的咽喉和嘴巴,让她再难说出原先那些玩世不恭的话。
薄朔雪平静的心海也被郁灯泠的沉默搅得波涛阵阵。
虽然阿灯没有说什么,但是……这绝不是什么好的反馈。
一种淡淡的恐慌萦绕在薄朔雪周身,他试图冷静地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原本热烫得快要烧起来的身躯也冷却了下来,像是被丢尽了冷池里,无措,还有几分委屈。
过了许久许久,郁灯泠终于开口。
“你回去吧。”
“什么?”
“不要你侍寝了。”
薄朔雪抿了抿唇,看向自己的腰下。
他就知道一定是自己的无礼坏了事。
他眉眼有几分沮丧,却也只好乖顺地挪下床,站起来:“好吧,我先,回院子了。”
郁灯泠深吸一口气。
“回薄府去。以后,不要你侍寝,也不要你陪膳,不要你在灯宵宫。”
薄朔雪睁着眼睛,这下是真的怔住了。
他是犯了错,可是错不至此吧?
郁灯泠声音低低的,又说。
“你也不要喜欢我了。”
夜色长久寂寥,郁灯泠平躺着,望着帐顶的月光。
薄朔雪已经走了很久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就在前几天,她还在喜滋滋的,觉得自己的伟大计划进行得很顺畅。
可是现在,她发现全盘皆输。
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是要利用薄朔雪的,一腔心思都想着让薄朔雪赶紧谋反,可是他怎么不声不响地半道跑岔了路。
现在纠正还来得及吗。
她怎么才能“纠正”呢?
现在跑去拍着薄朔雪的肩膀说,你好好努力,你定会是一代明君,薄朔雪大约只会觉得她疯得更严重了。
郁灯泠一直试图让自己去思考这些很“重要”的事。
可是脑袋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渐渐地渐渐地,不受控制地,就想到了更“重要”的事。
她之前一直背对着薄朔雪,所以没有看到。
薄朔雪走的时候,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w.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