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言提高了声调,但透着些悲凉:“我是凤翔的父母官,百姓过不好,便要骂我,骂我也无所谓,现在连口粮都没了,朝廷又不发放钱粮,若还要逼城中大户出钱出粮,万一闹出叛乱,只怕我这个凤翔太守也担不起这个责。”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人群一片沉寂。
他这话说得正义凛然,李九州不禁心中一怔。
一眼望去,所见之百姓皆是面色绝望,似乎这场水灾断了他们的生路。
先前从西域回来时,也路过关中,与此时所见景象,却是天差地别。
至于朝廷如何不发放钱粮赈灾,自然是因为杨国忠从中阻挠,也不知他安的什么心。
李九州被刘永言一番话说得无从反驳,将目光温柔的望向了刘永言:“此事也确实很急,但你我做不了主,也不急于这一时,先将这农田水灾排了,我既已来了,便与尔等共进退,待水灾治好,在上疏请求朝廷发派钱粮。”
刘永言仍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带着人便开始了排水。
照着先前扶风的排水经验,日以继夜忙活了三五日,水患已去得差不多。
众人却高兴不起来。
凤翔府衙内,刘永言一直闭着眼睛,在思考着什么。
李九州望着他脸上有些忧虑,说道:“刘太守,你们凤翔的事,我过问不了,可我乃是朝廷的赈灾使,之前你说的我也思考过了,如今既然百姓无粮可吃,不如你我就加紧给朝廷再上奏疏,请朝廷调来钱粮已应急。”
需要调钱粮赈灾的,不光凤翔,还有关中大部分地区。
刘永言睁开眼睛,“只我一处上疏,恐怕圣人不足以信,我马上派人去知会附近受灾地方,联合上疏。”
于是联合受灾地区,拟了一份各地受灾情况,需要申请朝廷调拨钱粮数量,刘永言又找来凤翔百姓,写了一份万民书,一同派人加急呈往京中。
李九州也亲拟了一份,一同上疏,自己便驻于凤翔,等待京城消息。
离京许久,朝廷中却已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皇帝听了安禄山之奏,将三镇险要之处,尽改用番人戍守,朝官进谏不从。
一日,杨国忠在御前,高力士侍立于侧。
皇帝说道:“朕年事渐高,颇倦于勤,今以朝事付之宰相,以边事付之将帅,亦可高枕无忧也。”
高力士奏道:“先前南诏反叛,屡致丧师,如今又叛,边将又拥兵太盛,朝廷必须以制之,方可无忧。”
皇帝说道:“你这是杞人忧天,宰相当自有调度。”
杨国忠见他当着皇帝的面说出南诏兵败,甚是不悦,奏道:“南诏区区蛮夷之地,不足为患,便可命李宓再率剑南军伐之,必可大胜。”
先前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兵征战南诏,大败而归,士卒死者甚多,杨国忠掩其败状,仍叙其功。
后又率军伐之,虽说不算大败,却也谈不上胜利。
前后死者无数,这次他又出主意,让剑南留守李宓,引兵七万讨之。
当下高力士偶然提起,杨国忠又掩饰道:“南蛮背叛,王师征剿,自然平定,无烦圣虑,至于高将军所言边将拥兵太盛,却也有理,即如安禄山坐制三大镇,兵强势横,久有异志,不可不防。”
皇帝闻言,沉吟不语。
杨国忠又奏道:“臣有一策,可消安禄山之异志。”
皇帝便:“是何策?”
杨国忠答道:“若擢安禄山为平章事,召之入朝,而别以三大臣分领范阳、平卢、河东三镇,则安禄山之兵权既释,自然无忧,愿陛下从之。”
皇帝嘴上虽然说好,心中却意犹未决。
回到宫中,聊天间,皇帝把这话跟杨贵妃说了。
杨贵妃见皇帝犹豫,说道:“安禄山未有反形,为何外臣都说他要反,他方今掌握重兵在外,无故频频征召,恐怕不妥。”
皇帝便派璆琳为钦差,前往犒劳边军,暗中察探安禄山举动。
璆琳到了范阳,安禄山早已知其来意,厚款于他,送了无数好礼,托他好为周旋,璆琳受了贿赂,星夜回朝复旨,极言安禄山忠诚为国,并无二心。
皇帝听说,信以为然,召杨国忠入宫,说道:“朝廷厚待安禄山,安禄山亦必尽忠报国,决不致相负,卿等不必多疑。”
杨国忠不好争论,便没说什么。
恰好,内侍将关中的奏折传了上来。
皇帝便问杨国忠意见。
杨国忠早知此事,知道李九州也上疏,恐是瞒不住了,早将扶风太守房琯给放了,奏道:“关中水灾并不严重,但是民心不稳,据李九州报来,百姓确实有饥饿,不如发放些钱粮前去稳定民心。”
皇帝也不怪他,将奏折看罢,又敲了敲万民书,同意他的说法,便让户部调拨钱粮,根据奏折中的数量分配,运往关中赈灾。
户部不敢耽搁,连日准备,派人运送。
李九州和刘永言正在凤翔衙门内,门口却被一阵急促传来的马蹄声惊动了。
几匹马出现了,刘永言见了最前方马上那人的内侍打扮,亲自迎了出来,李九州也跟上。
那内侍翻身下马,将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