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的秋去冬来,天气已渐渐有了寒意。
李九州拉了拉衣服,将自己裹得更加严实,缓步走入了杨国忠府中。
转过长廊,待到厢房门口,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杨国忠正在厢房歇息,一群身材丰腴的侍女团团围着他,轻轻挥舞着手中的蒲扇。
他这取暖的法子倒挺特别,又像是取暖,又像是纳凉。
进得屋来,已不再有一丝寒意,屋中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也不热。
鲜于仲通正襟坐在旁边,虽没这般待遇,脸上却还是笑嘻嘻。
“杨齐宣怎样,你可说服了他?”杨国忠斜靠长椅,半眯着眼,一见到李九州,自然要先问一问杨齐宣那边的情况。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他签字画押的招供已取到了。”李九州虽然不喜欢他这般高傲的样子,语气却乐乐呵呵的。
“那便甚好。”杨国忠坐直起身,随手捞起一杯茶一饮而尽,“李少尹办事果然得力。”
鲜于仲通皱了皱眉头,脸色已不再如先前那般。
“这全仗杨公**远瞩。”李九州奉承了起来,却不提鲜于仲通的功劳。
这让鲜于仲通这个上司很是难堪,这之前,他是反对利用杨齐宣来对付李林甫的,觉得这事太过冒险。
有时候小心谨慎,却未必是好事,杨国忠看了一眼鲜于仲通,“鲜于公,事情这下不就好办多了吗。”
鲜于仲通坚持着他的谨小慎微,“我还是觉得这般做,有些太过草率冒险了。”
“呸。”杨国忠啐了一口,“鲜于公也未免太过胆小了,就算有些冒险,只要能达到目的,又有何不可。”
听他这样说,鲜于仲通眉头紧锁,也只好说道:“杨公教训得是。”
杨国忠接过李九州递来的纸张看了一遍,“有了杨齐宣这份口供,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这次李少尹可真是立了大功。”
功劳被自己的下属抢了,鲜于仲通稍感受挫,但很快又振作起精神来,“杨公接下来有何吩咐,我愿效犬马之劳。”
杨国忠淡淡说道:“这次就不劳烦鲜于公了,接下来的事,我已安排好了。”
又用充满神秘感的表情看着李九州问道:“李少尹觉得,这次胜算几成?”
李九州站在屋子正中,转头看着从窗外透入的一缕苍白的阳光,“阳光再烈,也终究会被冬日的雾霾所掩盖。”
杨国忠和鲜于仲通便同时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窗外的阳光已渐渐被遮住,寒冬即将来临,几人心里却都是暖暖的,因为寒冬一过,迎来的便是满目生机的春天。
“明日,你虽我入宫。”杨国忠说这话时,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
虽然他没明确说出名字,但鲜于仲通知道,他说的人是李九州,而不是自己。
当下心里五味杂陈,起身告辞:“我还有事,便先行告退,不妨碍杨公和李少尹商议。”
“嗯,去忙吧。”杨国忠也不留他。
见他出门许久,杨国忠才看向李九州,伸手示意他坐下。
“看来鲜于公这次对我心中颇有不满。”杨国忠缓缓喝了一口茶。
李九州替他解释:“鲜于公行事向来小心谨慎,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小心谨慎?那墙头之草亦是小心谨慎。”杨国忠放下茶杯,眼光有些犹豫。
李九州并没回答,会心一笑,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杨国忠和鲜于仲通因为这点小事,心中已有芥蒂。
想来两人平日里的那些小矛盾,都一直在杨国忠心中沉淀着,只待沉淀得厚重,便再爆发出来。
人心真是难测,在利益面前,再好的朋友也终究会有翻脸的一天。
“我这屋中可还舒服?”杨国忠的双眼等着李九州看了一小会儿,便又重新闭上。
见他一脸惬意享受的样子,李九州微笑答道:“杨公此取暖之法甚妙,若非高人,也想不出来。”
杨国忠闭着眼睛,却大笑起来:“人生短短数十年,大福当前,怎能亏待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看来什么长生不老,他是不相信的。
及时行乐,便是他的一个人生信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杨国忠贪图荣华富贵,李九州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便答道:“杨公言之有理。”
“我听闻李少尹府上,连下人都没有一个。”
“独来独往惯了,有下人伺候,反倒不习惯。”李九州想到王玉英,眼神有些哀伤。
杨国忠睁开眼睛看着他,突然问道:“人若无所求,便可成仙,李少尹不求荣华富贵,这般尽心尽力,却又图的是什么?”
李九州开玩笑答道:“我也想成仙。”
“成仙?”杨国忠笑着调侃道,“十郎想必也是如你这般所想。”
李九州唇边浮起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笑意:“李阁老此病,只恐难以医治了。”
如果按照历史剧本,李林甫也该在这个寒意将袭的季节归西了。
只是不知道具体的日子,或者,因为自己的到来,剧情会发生变化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