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杨国忠等人早已安排好了。
李林甫先前收过王鉷不少贿赂,王鉷若死,这些贿赂便是他勾结李林甫的铁证。
李林甫在众人已经公然闹翻的时候,还是召来李九州,说了一句让他措手不及的话:王鉷图谋作乱,依律当斩,我无异议。
回去时,李九州并没有走主街,而是沿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绕了一些路程,好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思考。
他想不通,李林甫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杀了王鉷,李林甫的制衡之策也就不灵了,杨国忠、安禄山、陈希烈三人联手,已于明面上反目。
李林甫自己也尚未洗脱谋反的嫌疑,杀了王鉷,并不能洗脱他的嫌疑,反而会让他更加不利。
李林甫本就没勾结乱党,连李九州都看出来,李林甫眼下最好的选择便是彻查王鉷,审问阿布思旧将,只要查清,或能还自己清白。
李九州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用意,敲着脑袋,已走到家门口。
“明公,赶紧吃饭吧。”王玉英一如既往迎进了他。
家中多了个女仆,也更像个家了,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
明日午时三刻便要监斩王鉷,他也没心思吃饭。
想了想,李九州还是走出了门去,他要去见见王鉷。
官舍离京兆府并不算远,没一会,李九州已来到了大牢。
被关在大牢里的人,最让他们绝望的不是酷刑,不是死亡,也不是暗无天日的日子。
而是落差。
王鉷是单独被看押的,因其身份跟别的犯人不一样,鲜于仲通特意加派了人手,二十四小时看守,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堂堂呼云唤雨,体面尊贵的朝廷大员,此时穿着囚服,任人打骂,那份跌落云端的感觉,还不如死了。
王鉷却像是没有这份忧虑。
李九州走到铁栅前,看了一眼王鉷依旧傲气十足的脸庞,命人安排了上好的酒菜端来。
“王御史,你谋反罪名已坐实,明日午时三刻便送你上路,由我亲自监斩。”
王鉷瞅了他一眼,愤怒而又不屑。
“虎落平阳被,我一世英名,到头来换了个谋反之罪,我死得冤。”王鉷的话雄浑有力又异常平静。
“我知道你有冤。”李九州淡淡说到。
王鉷抬起头看着他,那眼神告诉李九州,他想听接下来的话。
李九州的目光直视着他:“但是,你若不死,很多人都上不了位。”
王鉷似乎颇为失意,冷冷一笑,“争权夺利,本就如此,想不到我竟栽在了你们这帮小人的手里。”
李九州嘲笑道:“任你往日再怎么风光,现在也不过是个囚犯。”
“那你又算什么?”在王鉷看来,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自己时运不济,遭小人暗算。
李九州给他枯燥无味的的时间找了一个能让他兴奋的乐子。
“王焊作乱,虽说是他早有预谋,但也有一半是被我逼的。”
王鉷果然来了兴趣,紧紧盯着他。
“我先设下圈套杀死了王清,让他对我怀恨在心,又制造刺杀案,让他有理说不清,让邢縡指证你,也是我设计的。”
原来是这位京兆府少尹一手设计的,自己不是时运不济,而是早有人设下了圈套。
王鉷双手紧紧握着铁栅,眼中怒火万丈,“我王家跟你有何深仇大恨,你为何要这般陷害。”
“我与你并没有深仇大恨,但你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死得并不冤,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听着李九州这般刺心的话语,王鉷绷紧了脸,一语不发。
沉默了半晌,王鉷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来,松开了紧握铁栅的双手,失神般的缩了回去,嘴里喃喃念叨:“报应……”
牢里的黑暗映得他脸色发青。
思考了很久,王鉷似乎已经被彻底压垮了,身体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在足足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声音也有些沙哑:“我若死了,可否放过我的家人?”
李九州回了一句让他扎心的话:“你是御史大夫,还不知道大唐的律法吗?”
李九州此来就是杀人诛心的,高声说了一遍律法:“依照我朝律法,谋反者,当处以斩刑,家族年龄十六岁岁以上者连坐,处以绞刑,年十五岁以下者及母女妻妾等均籍没。”
有时候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一种结局,杀人诛心,李九州把事情做绝了。
先前的阿谀奉承,唯唯诺诺掩盖了他的本性,他向来就是这样,对待大奸大恶之徒,不择手段,不会手软。
斩首之日,黑门无声的被推开,一群衙役押着王鉷走了出来。
一路上囚车走得非常的慢,就是为了让京城百姓看看谋反的下场。
将死之人,往往会良心发现。
王鉷从头到尾一声未吭。
他没有谋反,但他确实有罪,罪不可恕。
斩首是在最繁华闹市的十字路口。
鲜于仲通让李九州监斩。
李九州走到王鉷面前:“一路走好。”
只有这句简单的话,李九州头也不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