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到钮祜禄府时,蓁蓁正在学制香。
冬日里天寒地冻,门窗关得紧紧的,气息不通畅,屋子里便有些憋闷,蓁蓁就想焚一两味气息清新的香来提提神。
试了好几种,都不大满意,最后干脆想着自个儿调制。
反正也是闲着。
制香是个雅事,也是门深奥的学问,蓁蓁越是专研越是着迷。
荷香掀了万字曲水的帘子进屋,轻声提醒:“格格,乾清宫的梁总管来了。”
“宫里又来了旨意?”
蓁蓁一边问话,一边换衣服。
“没见着。不过梁总管脸上带着笑,想来是好事吧。”
听着这话,蓁蓁便放心些。
一刻钟后,两人到了前院。
“奴才给娘娘请安。”
见到蓁蓁,梁九功很是恭敬。
虽说眼前这位主儿还未行册封礼,但诏书已下,是正儿八经的妃主,连皇上和太子都对其青眼有加,他自然不敢疏忽。
“公公快起~坐。”
“不知公公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梁九功笑得甚是亲切,“奴才是奉皇上和太子的旨意,为娘娘送礼来了。您请看~”
随着他拂尘一甩,院中的小太监就扯下红布,露出一株葱葱茏茏的桔子树。
那树叶绿得跟翡翠似的,精神劲可足了,最难得的是上头缀满了圆润的果子,黄灿灿的,好像金元宝一般。
蓁蓁问:“这是宫中新造出的摆件儿?”
她早听说了,养心殿的造办处有一批技艺精湛的匠人,造出的东西精美绝伦。
梁九功摘了片树叶递给她,“娘娘说笑了,这是广东进贡的金桔,味道清甜,特送与娘娘享用。”
蓁蓁细细摩挲着绿叶上的脉络,有些欣喜。
她的树生虽然漫长,却不得自由,一直扎根在北方,还从未去过南方见识这些呢,原来冬日里也有硕果累累的树。
“想来是北方寒冷,此树不易存活,故而少见。将其从南方运过来,只怕极为不易。还请公公回宫后,替我向皇上道谢。”
梁九功却不忙接她递过来的荷包。
这树是太子殿下所赠,可不是皇上赠送的,他得说清楚。
毕竟这抬树的小太监是太子宫中的呢,人回去是要如实回禀的,他用太子的东西给皇上做人情,太子能饶了他?
“娘娘所言极是,广东距离京城将近五千里,一路运输十分辛苦。此番运入京中的贡树总计二十株,损耗了许多,只剩下十株完好。
其中,皇上留了一株,太皇太后、太后、太子殿下宫中各留了两株,贵妃宫中留一株,一株分与宫内惠宜德荣四位娘娘,最后一株则是分与裕亲王和恭亲王。”
蓁蓁暗暗计算着,这不对啊,十株已然分完,那她这一株是从何处得来?
“梁公公,不知我这一株是?”
“娘娘这一株是太子殿下所赠。”
太子殿下?
蓁蓁这会儿着实有些疑惑了,她不曾与太子殿下有过交集,怎的平白送她一件如此稀罕的礼物?
她看了一眼梁九功,对方没有再解释的意思,便不再询问。
再过月余,她便进宫了,总有见到太子的机会。
“原是太子殿下馈赠,不胜感激,有劳公公替我道谢。”
“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将话带到。”
蓁蓁又觉得有些不妥,她与太子素昧平生,得了这样的好东西,只一句轻飘飘的感激,哪里够?
“劳烦公公喝杯热茶,稍等片刻。”
“荷香,你去将我书房里那个红木嵌百宝的匣子拿来。”
荷香脚程快,不到半刻钟便抱了匣子回来。
蓁蓁将匣子递给梁九功,“这是我自个做的镇纸,因这材料是青玉,便制成了竹节模样。
我也是头一次做,手艺粗糙,原是不该将它当成谢礼的,但想着竹乃四君子之一,又有着竹报平安的好意头,厚颜赠与太子殿下,期盼殿下岁岁平安。”
这原是给法喀做的,不过当下情急,只能先挪用了,日后再为法喀做一个。
梁九功笑眯了眼,双手接过。
“娘娘真是心灵手巧。太子殿下见着这,必然欢喜。”
“殿下还在宫中等着,老奴便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
待梁九功等人出了院子,蓁蓁便瘫坐在椅子上,挥着手帕儿扇风。
“可算走了。跟宫里人打交道,真是累,随便一句话,便要琢磨半天。”
荷香上前为她捏肩放松,“格格辛苦了。”
蓁蓁笑笑,语气变得俏皮起来:“好在都是值得的。”
说罢起身,像一只快活的小鸟一般飞向那金桔树,素手纤纤,飞快摘下两个小果子。
金桔的皮又薄又软,轻轻一撕便拨开了,露出橙红的果肉。
果子实在小,整个儿也能轻易塞入嘴里,齿尖儿一碰,便能吮到一股清爽浸甜的汁水。
而且籽极少,吃起来很方便,这点比自己强。
蓁蓁实话实说,做人以后她吃了些石榴,好吃,但是吐籽辛苦。
“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