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孙家主如同媪姬说的一样,就连时间都是分毫不差,死在了红如鲜血的喜床之上,但他的魂魄,却被媪姬带到了一处地下室内。
宽敞古朴的房间,装饰精致,家具考究,房间外放置的长明灯,既不暗淡也不刺眼。
把这个地底深处的世界笼罩在一个相当舒适的光线里,如果整个房间不全是红色的话,应该会让人更舒服。
所有的窗户上都贴了红彤彤的喜字,柜门上也是,刻意营造的喜气反而让人体会不到欢乐。
宽大的红木婚床上,磨牙与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并肩躺在龙凤被下,双目紧闭沉睡不醒,而这名少女,正是方山海。
而在她的身旁,则是有一个穿着喜服的小和尚,两人露在外头的左右手,被一条半黑半红的丝线紧紧缠在一起。
延伸出来的线头却又绑在一只青筋突出、老如树皮的左手上,这只手的主人如今正瘫坐在离婚床几步开外的地方,八十岁往上的老妪,穿了一身怪里怪气的红袍子,干瘦得像具尸体。
老妪面前还摆着一张神案,奇形怪状的香炉下头压着各种颜色的符咒,香炉里也不知烧的什么,散发着令人不悦的焦臭。
如果孙家族在此,一眼便能认出来,这名老妪正是到处帮媪姬牵线的媒婆。
“都准备好了么?”媪姬将手里孙家主的魂魄递了过去,她的声音有些清冷,但身子却微微颤抖,显然正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老妪看了看手里的魂魄,满意的点了点头,用那嘶哑的声音答道:“夫人放心吧,等到所有魂魄与那小和尚融为一体时。”
“夫人的孩子就会彻底完成换血,从此以后不再是妖,而是堂堂正正的人类。”
媪姬点了点头,走到昏迷的方山海身旁,轻轻蹲下,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说道:“孩子,再等一等,马上你就可以拥有不一样的人生了。”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那条丝线并不是单纯地绕在老妪手上而已,丝线的最末端,竟是从她食指指尖里“长”出来的。
细细的丝线,从皮肉中钻出,绵延到无限长,又分叉成两股,把另两个本与她毫无牵连的人跟她绑在了一起。
老妪一双浑浊到发灰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讥讽,而后从怀中悄然拿出一道血红色的符印,抬手间便要将其捏碎。
然而就在此时,这封闭的密室中,却有一道微风吹过,而老妪那抬起的手,却突然僵在了半空,无论她如何发力,手中的符印都无法捏碎。
“这就是你替方山海举行的婚礼?”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老妪与媪姬同时一惊,闻声看去,不知何时在密室的正中央,正站着一对青年男女。
男子目如朗星,眼中似有无尽的苦楚。
女子明眸皓齿,虽然脸色苍白如纸,但却有一种病态的美。
“前辈!”媪姬先是一愣,而后忽然笑道:“这是唯一让山海过上好日子的办法。”
“我从不认为一个阴毒的老巫婆能带给人所谓的好日子,咳咳咳...”文雅现在已经非常虚弱了,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沈昊搀扶着她,来到昏睡的方山海旁边,让她坐在那里。
媪姬看着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位修为高深的前辈,为何会如此,但还是说道:“你们应该从未被人当作猎甚至玩物吧。”
“东躲西藏,嫌弃排挤,肆意虐杀,伤心欲绝,这些词语从没在你们的生命里出现过吧。”
沈昊与文雅沉默不语,自己的难处与苦痛,就算与她说了,她也无法理解。
“所以我为女儿选一条远离悲伤的路,有什么错误?”媪姬看着婚床那边,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
“山海这样温驯善良的孩子,应该有一个跟她匹配的身份,但这个身份绝对不是媪姬的女儿,我要她做一个真正的人类。”
“有血有肉,吃五谷杂粮,过春夏秋冬,眼睛里看到的是鲜花与心上人,而不是冷冰冰的死亡时间,她不能跟我一样,绝对不能!”
说到最后,媪姬神情痛苦的哭了起来,她想起了那个绝情的男人,她不明白,方惊蛰为什么要抛弃她们母女,吃斋念佛。
“多好的娘亲哪。”老妪打破了沉默,嘶哑的声音像她的身材一样干瘦,没有一丝生命力。
她顿了顿,又道:“两位就体谅体谅孙夫人的心情,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吧,我的合婚之术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结束了,你若杀了我,温小姐与小和尚也会同时没了活路。”
“合婚之术?”文雅情绪激动起来,怒视着她,继续说道:“你骗一骗媪姬还行,想骗我,再修炼十辈子都未必成事。”
“你打死她也于事无补!”媪姬腾一下站起来,跑到老妪身边把她扶起来,道:“许婆婆你还好吧?”
边说边不顾一切去解她身上的绳子,指甲劈开都不管,仿佛绳子捆住的不是老妪,而是她期待已久的即将实现的愿望。
“夫人你且安心,许婆婆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你不要管我,如今他们奈何不了我,只等这次合婚完成,山海小姐便再不是妖怪之身了。”被称为许婆婆的老妪压着嗓子劝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