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人梦话,我看你是疯了”郑载也与我们一样,抬头往上看去。片刻后,依旧毫无动静,郑载出声咒骂师父道。
师父却不理他,一副笃定的神情,就这么泰然的站着。
“你……”郑载正待要继续咒骂。忽地,起了变化。
“轰隆隆!!”
一阵剧烈的响动,从上面传来,这是在山里地下,巨大的响动带着整个洞窟都是一阵震荡,似是山崩地动。
郑载此时,脸上现出惊惶的神色,抬头望向上方。很快,他下定决心,手里猛地掐了个决,如师父之前一般,念起咒来:
“天隐地隐,祖师隐吾,寄山寄水,山川寄我,道隐无名,人隐无形,急奉上清律令敕。”
随后,指诀往我们指来。这厮用心可恶,竟然用寄魂法要让我们当他的替身,他也是怕极了这突如其来的地动,畏这是祖师降罪。
“怎的?你不是信誓旦旦已经成仙了道?这时知道怕了?晚了。”
师父出言讥讽郑载,我却有些忧虑郑载的寄魂法,万一一会真的什么天谴降下来,落到我们身上怎么办?
“师父…”
出声想提醒师父,却被师父打断:“不要怕,湛湛青天不可欺,这天惩,哪里是他这等小术可以遮掩的?”
师父话音未落,从郑载头顶上的石壁处,一下坍塌下来,石头泥土,落下不少,紧接着,一道蓝紫色的霹雳从上落下,直直的劈到尸身之上。
一道不算,刹那间又是一道霹雳落降下来,随后如狂风骤雨般,不断的落下。
霹雳传来的轰鸣声,震得我双耳一片鸣响,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四周的洞窟也不停的震动,如同马上就要坍塌了一般。
“呜呜…救我。”
郑载合体的那具不惧刀枪水火的尸身,在这惶惶天雷之下,变得如同焦炭,浑身漆黑干枯,两颗眼珠子如碳丸一样在眼眶里打转。
在天雷劈下之时,他时而诵咒打诀,时而哀叹求饶,却毫无一丝半点作用,所有道法尽如失效一般,最后只能被天威摧成这个模样。
不过,这身体也着实坚实,若是一般的身子,估计一下就已经化为飞灰。不愧是刚才剑刺火烧都奈何不得的身体,也是郑载百年以来炼成的,可惜片刻就化为焦炭。
最后一道霹雳,近乎紫色,一下下来,尸身四肢尽化,只留下一颗头颅和碳化后缩小如婴儿般大的身子趴在那里,终于,这地下的震动也停歇了下来。
“师父,他还活着吗?”
看到郑载尸身这幅悲惨的模样,我有些不忍,也有些惊讶,莫不是这都还不能彻底干掉他?那这郑载果然厉害。
“差不多了,是祖师慈悲,天道留情,给他最后一个悔过的机会,若是他此时还知晓悔悟,至少不至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
师父的眼神也有了丝不忍,虽然他作恶多端,但我们毕竟不是他,总还有点恻隐之心,庹明之前说得对,人皆有求生之心。如果郑载知道体会他人的求生之心,何以会沦落至此?
但我还是有一个问题不解,便问道:“师父,你以前对待那些作恶的鬼,都是直接诛灭,你还和我说过这是代天行道,是规矩,为何今日祖师还会留郑载悔过的机会?”
“郑载与一般怨魂厉鬼不同,我猜他在生之时也行善积德无数,只是对长生的执念太深,以至身殁之后还念念不忘,乃至误入歧途。他是怨憎天道不公于他,哪里知晓,天道至公无私,作一分恶,行一分善,都有其报。”
师父对我说教完,朝郑载走去,对他道:“你在生时活了多少年我不知晓,身殁后留在这里也有百年了,这么长的岁月,还看不透有些东西吗?现在还不悔过吗?”
郑载碳一般的身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一般。不过他的肉身与魂魄契合,这具肉身全是他法力维系,如果真的魂飞魄散,这身体也就散了,现在还能维持个形状,说明至少还有残魄留在那。
“散道人烧丹炼药,快活林泉……漠漠河沙,音容何在;明明夜月,尸骨棲遑。愁云黯黯最堪伤,霜草凄凄谁悯念。堪怜滞爽幽沉苦,幽沉苦极”
站在郑载身边,师父忽然唱了起来,唱的词调我虽然背不得,却也有些熟悉,是做度亡时科仪里的词。唱的都是世间人在生不修行,不思行善,死后沉沦幽冥,无所依靠的凄惨景象。
这郑载也是玄门出身,对这科词应该也是极为熟悉,但没想到学了一辈子,最终还是没能坚持所学,最终变成这模样。
“呜呜…”
听到师父的唱词,郑载忽然哽咽起来,与之前一样,凄惨无比。郑载在这里哭丧百年,于他来说,是一种修行,可现在看来,却极为讽刺。
“求法师援手,愿忏悔过往,重皈祖师。”
郑载颤颤巍巍的说出这番话,师父脸上露出欣慰神情,点头道:“你总算对得起上天这番垂怜,于最后时,还能悔悟。”
说完,师父轻轻抬手,对郑载轻轻一拂,一边念道:“天尊设经教,接引于浮生,劝君学无为,悟真道此灵,不迷亦不荒,无我亦无明,朗诵催福句,万遍心垢静,慈悲接引大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