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可能会有些受不了,但秦妩对这味道却很熟悉,中药味加上想要掩盖臭味的香薰的味道,还有就是血肉腐烂的臭味。这三者混合起来,便是这么一股难以言表的味道。
作为一个常常处理疑难杂症的一声,秦妩表示这都是小意思,脸色都没变。
走在前面的青儿偷偷抬头觑着秦妩,见她神色自若,心里才算有了些底。
“夫人,大夫来了。”
两人走进内室,北边一张巨大的拔步床,垂着厚厚的蜀锦,密不透风。那呻吟越发大了,显见着病人就在拔步床内。
好一会儿,女子才嘶哑着声音道:“请大夫进来吧。”
秦妩直接撩了蜀锦帘子看向床内,一个二十四五左右年纪的女子身着一身白色寝衣,披散着满头的黑发,躺在红色的被褥上更加让人心怜。
那臭味越发明显,一阵一阵地往秦妩的鼻腔里钻。
女子抬头看向秦妩,露出一张明显养尊处优的脸蛋。白皙细嫩的肌肤,黛眉凤眼加上有着些许棱角的轮廓,给人一种威仪疏离感。
只是她现在满头冷汗,一张脸白的如刷了粉的僵尸假人,抱着自己的肚子虾子般蜷缩着、颤抖着,什么威仪疏离都没了。
见到秦妩,女子也是一惊,微微勾了勾嘴角:“青儿着说找了一个女大夫来,不想大夫竟是这般年轻。”
身上衣着亦是粗麻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懂医术,会治病的女大夫。
秦妩看出女子眼里的怀疑,但她却没直接说出口,倒是让秦妩有些好感。她挺讨厌还没怎么样先是质疑她的行为。
“能治病便是好大夫,和年纪又有什么关系。”秦妩不骄不纵,“还是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
“你知道我是受伤了?”女子有些惊讶。
秦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凉凉地说:“很难猜吗?腐臭味都飘到院子里了。”
女子本就惨白的脸又白了几个度:“这么明显吗?我都没闻到……”
“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
女子握了握手下的被褥,脸上神色挣扎不定。
帘外的青儿听到两人的对话,道:“小姐,不能只是诊脉吗?”
“若只诊脉便能治好,你们何必找了我来?外面医馆大夫多得是,难道还不够让你们相信的?”
一句话就把两人说得都哑口无言了。
那女子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看吧。”
她慢慢岔开双腿,紧闭着眼睛,紧紧咬着下唇,把脸转向内侧。
这模样倒像是她要干什么似的,秦妩有些哭笑不得,同是女子,她又不能怎么样她。古人都这般含蓄谨慎吗?
但她未多说什么,爬到拔步床上掀开女子的下裙,见到里面的情况不觉皱眉:“你们到底是怎么样的?养成这个样子!”
身为医生,最讨厌的便是那些不听话的患者,是以秦妩见到这明显是被养坏的伤口语气也严厉许多。
女子的身子微微一颤,没吭声。
外面的青儿啜泣两声,也没吭声。
秦妩放开女子,道:“是生孩子造成的?没有养好,感染生了死肉。”
她没说的是,因着她们的疏忽和治疗不当,那死肉上已经生了虫子。看在女子给她留下的印象还算不错的份上,秦妩决定瞒下这个事儿,以免她产生什么心理阴影,先把自己吓死过去。
也怪不得她们只能找自己,看她们是大户人家,必然不会愿意自家夫人这般让男大夫看。但若只是诊脉喝药……能治得好也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女子连忙并拢双腿,大约是方才的动作牵动了伤口,她又低低呻吟起来。
青儿忙问:“小姐,那可有什么治疗的法子?”
秦妩出了帐子,仰头看着青儿。
她只有十二岁,又有些营养不良,现在也不过一米出头的模样。
“要割掉死肉,把伤口缝起来,定期清理,等着伤口长好。”秦妩心里已经开始想着在这个时候要找什么样的线,又要用什么样的麻沸散和护理的草药。
那丫鬟听着却是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缝,缝起来?”
秦妩瞥了她一眼,不知怎的,明明是各自娇小的女孩子,却让丫鬟有种被鄙视的感觉。
“当然要缝起来,伤在那里本就不好长好,敞开着伤口不是让它再长死肉?”
那处本就娇弱,极适合细菌和病毒滋生。这就造成了只要是伤在那里,还是不小心感染了什么疾病,都很难治愈,甚至会反复复发。
青儿快步进了帐子,低声说着,秦妩只能听到什么“为了小公子”之类的话,想来是在劝说女子接受治疗。
秦妩终于再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讳疾忌医!
趁着那丫鬟劝说女子的空档,秦妩顺便欣赏了一下这位明显是贵族女子的卧房。拔步床旁边是一张漆黑油亮的梳妆台,上面嵌着一面光可鉴人的铜镜。
梳妆台旁边是一张美人榻,挨着窗子,上面放着一张精巧的小几。小几上有一鎏金麒麟香炉,里面的香薰慢慢地燃着。
地上一只暗红色陶盆,里面染着炭。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