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韶抬眼，盯着餐厅的天花板发呆，还浸在刚才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这里的音响设备和平时演出的那种没法比，但闻韶却没有什么这方面的讲究。

别说他最落魄的时候曾在酒吧当过驻唱歌手，就说是八年前的学校设备，他也曾兴致盎然地在那上面唱过一首又一首。

这种感觉很好。

原来他并不需要多好的设备，多大的舞台，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地方，能让人愿意听他唱歌就好。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在进娱乐圈之后，怎么就变成奢求了呢？

许子深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刚想说什么，却听见闻韶轻声说：“谢谢。”

许子深垂眼看见他，看见闻韶的眼睛带着笑意，微微发亮：“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叫来了。”

他在试图帮他克服恐惧。

又或是，试图用这种方式帮他找回曾经的热爱。

闻韶觉得连呼吸都带着一点灼热，血液在体内跳跃着流动：“我好像……找到一点感觉了。”

刚刚的几首歌，让他想起最初，他开始站上舞台的那股力量源泉。

因为喜欢，因为热爱，因为想让更多的人听到自己写的歌。

只要他的愿望能够达成，又何惧角落里的那几只阴暗蝼蚁，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他杀一双。

给他一点时间，他迟早能重新回到台上。

闻韶闭上眼缓了缓，随后又把班歌默默地弹了一遍。

高中的记忆像蝴蝶似地朝他纷飞而来，他想到高二的春季校园合唱比赛，他们班就唱的这首。

上帝帮许子深打开了学习的门，却给他关上了音乐的窗。

他的音乐细胞几乎为零，哪怕闻韶一句句地教他，听他唱的时候还是笑道，“你也太五音不全了吧？你这样怎么上台啊。”

许子深大概从来没受过这种挫败，面色失落道：“我可以努力，有什么办法能改进吗？”

“能有什么办法。”

闻韶凑过去，碰着他的鼻尖，眨眨眼说，“毕竟音乐细胞又不能通过接吻过渡给你。”

……

如果没有分手的话，他和许子深已经是第八年了。

他从来不觉得他们会因为什么七年之痒的原因分手，毕业后他也见证过早恋情侣们分分合合，所谓爱情都被鸡零狗碎磨了个干净，但他心里非常笃定地觉得，他和许子深不会。

因为许子深爱他，他也爱许子深。

只是他从未想过，原来想要永远在一起，光靠相爱是不够的。

不知不觉，闻韶弹起了最早给许子深写的那首歌。

那是他第一次写歌，不同于后来的信笔拈来，那一首粗糙的作品他磨了整整一个月。

从现在的角度回头，或许是黑历史。

然而在当时，那是他给喜欢的人写的，最特别最重要的作品。

等回神的时候，闻韶已经弹到了副歌那一句。

他指尖忽然一顿，刹车般地停了下来。

许子深问：“怎么停了？”

“不会了啊。”

闻韶面色如常地撒谎，“我不记得后面的调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对自己每一个作品都记忆清晰。

只是他觉得，他不应该再过分缅怀那些过去。

今天见到的高中同学们把他拽回了曾经那些穿着校服的时光，但欢喜过后他也应该意识到，十七岁的闻韶和十七岁的许子深早就不在这了。

许子深沉默半晌，忽然唱了一小段，然后报了一段简谱给他。

“应该是这个。”

他说，“继续。”

闻韶很诧异地抬头。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算太难，但在他的认知里，许子深的音乐能力几乎是零，别说背谱了，他连不跑调地唱完一整段歌都难。

而且这首歌，他成为艺人后从未公开发表过，初代的谱也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许子深怎么会知道？

闻韶茫然片刻，说，“你……后来有学过音乐？”

“没有。”

许子深平静地说，“只是你忘了的东西，我都还记着。”

闻韶给他写过的每一张小纸条，在分手之后，他都妥帖保管着。

更别提闻韶为他写的歌。

那是他贫瘠枯燥的人生，少数珍藏的宝藏。

分手后，他费力进入娱乐圈，接触陌生的、充斥着铜臭利益的娱乐圈现实，却始终都没有被动摇心志。

因为他每时每刻都能想起，最初的闻韶是什么样的人。

他要把他带回来。

那个后来屏幕里光芒万丈的大明星，也曾经是无忧无虑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