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令。”
“如果有一个机会让您杀无心,您会怎么做?不用顾及我,很有可能我就是叫您杀他的。”
“我不会杀他。我以下犯上,违反军规,理应被满门抄斩,此乃军例。”他沉吟一下,又道,“但我也不会再为他效力。当这一切都结束后,我会退隐山林,当一个村夫,此世已然如此。”
他无比的豁达,令人感到恐怖;他沉重的悲伤,又令人感到黯然。
这次兵谏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雷乾海一家被保全了下来。这也多亏了他的弟弟雷坤山。他让我将雷乾海一家老小搬离蜀山,去庆州生活。从此,雷坤山与我秘密联系上了,成为我在都护府或明或暗的针线。
此事毕后,莫辨来蜀山找我了。
他对我的举动很是不满。万一我暴露了,被满常抓去严刑逼供,那怎么办?
我说道,“我只是想抓住每一次风而已。我为何一定要等靖楚党的风?”
“西蜀军兵变,乃西蜀军的家事;而靖楚党才是西蜀军的外敌。历朝历代,内部改革都很难成功,往往都得通过外部革命。你有听过屋里头无端起风的吗?就算能扇扇子,那风能比屋外的风大吗?”
“那你要我怎样?那西蜀靖楚党羽翼尚未丰满,何德何能刮起大风?我只能等吗?”
“不错!等!继续等,一直等!”莫辨叹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我也在等。凡是有抱负之人,都在等,都在伺机而动啊!”
“好,我等,我等!不出一年,就会有人告诉你,祸水轩的老鸨死在寮里,死因是吸食过多的乌香!你走!你给我滚出去!”
我对着莫辨吼了出来,忿忿地赶他出了祸水轩。
风,我们是看不见的。为了这看不见的,无比虚妄的希望,我就必须得等着。这种生活太煎熬。我无时无刻都处于这种焦虑的状态:如同听到兵谏一事后,我浑身打颤,不断捏着手,在来回踱步。等的时间越长,乌香越来越不顶用了。它只是治标不治本。它麻痹得了一刻的不安,却麻痹不了长年的害怕。
对,其实我是在害怕。我害怕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害怕最后的结局是——无心真的不喜欢我,真的是讨厌我憎恶我,真的一心想抛妻弃子,什么祸斗什么鬼迷心窍都不是,他就是不爱我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那怎么办?天啊,我,我该怎么办呐!
我要杀了他吗?可我爱他呀!我不杀他吗?他不爱我了呀,他爱上别的女人!
一念至此,我就茫然无措起来。我不能,我不能接受这种情况,我不能!
发现自己深爱的人不爱自己了,这算是世间最大的悲哀吗?
如果此刻有人跟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想,那人一定不懂得爱的意味。
正当我无数次从梦中惊醒,惶惶不可终日之时,风来了。
它也不是靖楚党刮来的。它也不是大风。它只是一丝轻微的小风,却能深入人心,沁人心脾。
它也来得突然,是在一个静悄悄的夜晚。
我把祸水轩都交给翎君打理,自己躲在后院的房间里,吞云吐雾。
呵呵,何以解忧,唯有乌香。
忽然有一阵微风,从屋里的小廊,穿过拱门,飘了进来。那时的我,正被乌香的迷雾团团围住。而这阵风,却将迷雾吹散开,直扑到我脸上,让我感到一阵清冽。
一个身影随风飘了进来。直落在我面前。
我当时晕晕沌沌,不以为惊,只是问道,“谁?是谁?”
那人不说话,好像在桌面上放了什么东西,并且用指骨敲了敲桌子。
这一敲,一下子把我敲醒了。
当我定睛看时,那人便消失了,好像从没有来过一样。
我都怀疑是我的幻觉,但桌面上却赫然有一张纸。
我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无心有变,实为咒禊。巫覡陆一善可除之。”
我定了定神,再看一遍,眼睛慢慢撑大了。
这,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无心真的是鬼迷心窍,误休了我?!
我喉头一动,再看一遍;我抚了抚激动的心胸,再看一遍。
这是告诉我不要放弃吗?这是告诉我一直等下去吗?
这会不会是莫辨派人送来了?这里面说的巫覡陆一善,又是谁?
不,这绝不会是莫辨所为。字如其人,这刚毅干练的字,绝不是莫辨这种娘娘腔能写出来的。况且,他从没跟我提起过什么咒禊,以及巫覡陆一善。
按这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这个咒禊,是无心的变因。而能除掉这个咒禊的,是一个叫陆一善的巫覡。
那,非得是陆一善吗?
从那晚起,我每逢遇着巫覡,我都会问咒禊一事。
不管是谁,哪怕是莫辨和寺主大人,都是这样子回答:
念之咒禊当然存在。只不过,世间已不存在除咒之巫。
为什么?
没为什么,你可见世间有谁放下过执念?
他们越是这样子回答,我就越相信陆一善的存在了。而且他极有可能,是世间唯一一个会除咒的巫覡。
从那刻起,我的生命又有了新的盼头——陆一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