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八日下午, 阿德带人去那三户曾报过失踪的人家核查,结果并不意外:
两户对不上,第三户竟然已经回家了!
一无所获。
作为一国之都,开封府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无数人前来。而人一多, 摩擦也多, 几乎每一年, 开封府辖下都会发现那么几具无名尸体。
客死异乡的案子是最难破的, 光查明死者身份就是个大难题, 故而饶是竭尽全力,至今也还有不少悬案。
但本案却与以往发现的都不同。
首先, 凶手显然极其谨慎, 没留下任何可以辅助辨认死者身份的东西;
其次,不知是否是凶手有意为之, 死者的皮肉内脏完全被鼠群啃光, 连为其造像寻人都成了奢望。
谢钰开始满城搜寻传说中的摸骨能人。
据说有些人天生手感奇佳,光靠摸脸,根据骨骼和肌肉的大体起伏和走向,就能画出对方的长相。
虽说现在肌肉和皮肤没了, 但骨头仍在,若能找到那样的奇人, 多少也能有个轮廓。
涂爻听说后, 倒是想起来一个人。
“早年我在别处做官时, 曾听说过一位奇人,他幼年因病眼盲, 却生性乐观, 拜一位道士为师, 专门在街头给人摸骨算命。我虽未亲身体验, 但民间口口相传,都说极灵,想来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行不行的,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死马当活马医吧。
谢钰说:“算命灵不灵的,倒没什么要紧,只要摸骨的本事好。”
涂爻正铺纸蘸墨,准备去信给当地官员帮忙寻找,闻言笑道:“哎,话不好这样讲,若果然是个会算命的,便是大才,说不得先叫他给你摸一摸,看此生姻缘在何处。”
人但凡略有了点年纪,难免爱瞎操心,自己圆满了,便挂念着下头的小辈,也想看他们有个伴儿。
他难得玩笑,谢钰不觉莞尔。
涂爻却盯着他瞧了几眼,摇头失笑,“罢了,是我多事。”
这小子,瞧着模样,大约已有了心上人。
倒叫他白操心。
谢钰没有否认,只是好奇,“他既然眼盲,又怎能画像?”
涂爻笑道:“这便是天意了,他五六岁上坏了眼睛,自此拜师学艺,谁知二十来岁时,竟又渐渐好了!后来遇到高明的大夫,说那些年并不是眼睛坏了,可能是哪里有淤血,若当时能有好大夫及时针灸几回,大约也就没事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淤血慢慢散去,也就好了。”
谢钰听罢,唏嘘不已,“真是造化弄人。”
本不是致命的大毛病,却因未遇良医,叫他平白遭了十几年的罪。
不多时,涂爻写完信,待墨迹干透后装入信封,又用了官印,交给侍从,“三百里加急,去吧。”
人命关天,多拖一日,案子就更难破一分。
“这案子,你该办就办,但也莫要太上心,若有别的差事,就先搁一搁。”涂爻叫人换了热茶,对谢钰推心置腹道。
只剩一副骷髅架子,这样的案子世所罕见,却叫人从哪里下手嘛!
若不走运,或许几年都破不了,总不能把人耗在上面。
当然,这话不能对外说,但实情如此,他们这些当差的必须得分清轻重缓急。
谢钰端了茶喝,“是,不过还是要派衙役在附近几个村镇盘查询问。”
如今看来,必然是本地熟人作案,不然凶手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死者生前颇爱享乐,就不可能没有亲人朋友,就算只有邻居,突然几个月见不到,也该觉得蹊跷了。
但没人报案。
为什么?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有这么几种可能:
要么他生前经常这样突然消失很久,大家习惯了,并不觉得奇怪;
要么他死之前正要出远门,或是凶手故意让大家误以为他要出远门,所以如今消失了,无人生疑。
涂爻听着谢钰的分析,不住点头,“不错。”
“还有第三种,”谢钰将茶杯放回去,“死者生前不受待见,所有人都期望他消失。”
“有理,”涂爻换了个姿势,“不过这些暂时也只是推测,若没有新的线索,困难很多啊。”
说白了,现在他们只知道死的是个日子曾过得不错的男青年。
别的?
没了!
怎么找?
如此过了两天,案件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六月初一这日,马冰买菜回来,在院子里碰见长吁短叹的张仵作,顺口问怎么了。
“十全九美,十全九美啊!”
张仵作扼腕叹道。
却说张仵作搂着那骷髅架子睡了几晚,狠狠画了几张图,又渐渐觉得不足:
那骷髅少了几根指骨!
就非常遗憾。
这几日衙门内大家都开始猜测,说张仵作是不是疯了,因为总有人从他屋子那里经过时,听见里面传来“嘿嘿嘿”的笑声。
有时大半夜也不睡,就那么“嘿嘿嘿”,着实诡异。
身为医者的马冰倒是有些理解张仵作,别说他,她自己这几天也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