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该怎么形容。
当官的大多好面子,一般能遮掩的自己就遮掩了,回头政绩上也好看,可他竟大咧咧承认:我就是不长于断案嘛!
简直,简直直白得可爱。
谢钰接道:“陈维此人我知道,确实是当政的一把好手,自他去东河县任职,河道、农桑都大大改善,每年交上来的赋税多了,百姓们的日子也好过了,陛下还曾多次夸赞。”
奈何人无完人,就是断案上差了点儿。
不过陈维为人率直,不会的就是不会,决不胡乱断案,遇到棘手的事便拟折子上报求助,虽难免被同僚嘲笑,却也是他的一大好处。
当今皇上虽时常嫌弃他愚笨,可每次也都欣赏他这份老实,能准的都准了。
那衙役听得直点头,与有荣焉道:“是呢是呢,陈大人可是个好官啊,前年他任满,原本要调往别处的,可百姓们舍不得,送了好几柄万民伞,哭着跟出来几十里,皇上十分感慨,便又留他做多一任。”
马冰立刻道:“那可真是位好官了。”
她说得又急又快,引得谢钰多看了一眼。
马冰理直气壮道:“怎么,谢大人觉得不对吗?”
朝廷说好的,未必好;
皇帝说好的,也未必好;
但百姓说好的,就一定是好!
都说贱民愚昧,不堪教化,可偏偏就是他们才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天长日久的,还能品不出来?
谢钰摇头失笑,“对,马姑娘说的都对。”
他还没说什么呢,这姑娘就跟只小斗鸡似的,肚子里估计早就准备好了一堆话来堵。
元培偷偷拉了拉旁边的阿德,颇有经验地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多余?”
阿德茫然,“……没啊!”
我觉得自己还挺重要的呢!你看,大人出门办事都带着我!
元培:“……”
我就白问!
这二傻子!
众人说了一回陈维,又讲回案子。
死者被发现时可能已经在河水里泡了几个时辰,据说微微浮肿,但仍能分辨出是个大约三十岁上下的男人。
陈维一面上报,一面命画师绘制画像,又四处打听谁家有人外出未归,或是报人口走失的。
“本县仵作大略看过了,口鼻内有泥沙和血沫,但身上也有几处淤青,一时不好说是溺亡还是被人所害。最近河水水位降得厉害,河床上许多石头和杂物都露了出来,死者一路飘过,不好断定究竟是被凶手打的,还是将死未死时自己撞的。”那衙役道。
众人闻言点头,倒也谨慎。
“没有随身物品么?”谢钰问道。
命案头一个要做的就是断定死者身份,只有知道了身份才能通过推断他的人际交往,进而找到凶手。
而除了户籍文书、路引等官府文牒之外,随身物品就是确定身份的最佳证据。
衙役摇头,“卑职来时只有一具尸体,不过陈大人已经散出人手沿河搜索了,或许现在已有了发现也未可知。”
谢钰点点头,“还有别的么?”
“仵作还没剖尸,只除了衣物,共有两层,里衣是寻常棉布,外袍却是丝绸的,鞋子也只有外面一层是缎面,内里和袜子则是棉布。”衙役说,“另外死者的手足和肌肤都十分干净,除了可能是入水后造成的几处新鲜划伤外,并没有多少旧年的茧子和伤口,看样子不是做粗活的。”
听完这些,众人心里就大约有了数。
没有茧子和伤口,又能穿得起绸缎衣物,说明死者的生活不算艰难。
但只有外面一层见人的是绸缎,说明他的日子也还没富裕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所以死者的家境很可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这种人才是最多的!
仅凭这些,根本无从下手嘛!
看来,还是要亲眼看了尸体,再仔细查看现场才好。
正想着,外面有人敲门,“几位大人,面煮好了,现在端过来吗?”
命案不等人,现在外面虽然还下着雨,但谢钰等人也不准备休息太久,只暖暖身子,吃点热汤热饭,便要继续赶路了。
饭上得很快却不含糊,每人好大一碗热气腾腾的精面汤,外加一碗肉酱,一碗蒸鱼,两样特色时蔬。
而最叫人惊喜的,莫过于竟然还有一碟酱牛肉!
连着赶了大半日的路,众人也都饿坏了,当即顾不得许多,埋头吃起来。
一时风卷残云,不多时,桌上盘子简直比在座诸位的脸蛋儿还要干净。
众人吃饱喝足,又灌了水囊,纷纷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