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没想到,有过在大乾出仕经验的周凤祥,而且还属于第三兵团高层的周凤祥,明明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在明廷已经将他的脑袋标价为五千两的情况下,他依然能推辞的如此干脆。
这跟楚行认识的那些矫情的官员,跟那些表面上忠孝节义,喊着为大明赴死,绝对不能南迁,但是该出卖崇祯的时候,一点都不犹豫的官员,还真的不一样。
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里有光,心中有信仰。
楚行在心中无比遗憾的同时,其实对于周凤翔这个年轻的读书人,也越发的欣赏了。
他不仅仅欣赏他能够在思想教官的位置上脱颖而出,也不仅仅欣赏他临危不惧,敢于率领一众骑兵,与吴三桂交锋。
更在于,他能念旧,在关键时刻,连性命都不顾,救下昔日的旧友。
这个一个非常璀璨,但是却又极度矛盾的读书人。
周凤翔的请求也很简单,那就是为充满苦难的松江府百姓求情。
松江府其实非常繁荣,仅仅是松江府一地,往年送到京师的赋税,就足足有八十万。
松江府的粮食产量,更是惊人,一年高达九百四十万石,而起工商业也因为棉纺织业的兴起,也极度繁荣。
但那时之前,因为大乾的崛起,朝廷对抗大乾的过程中,需要海量的财富作为支撑。
而素来富裕的松江府首当其中,被伪明进行了竭泽而渔式的挖掘,致使工商业大面积破产,百姓更是流离失所,衣不蔽体。
所以周凤祥认为,拿之前的数据作为支撑,去收取现在松江府的赋税,对于松江府是极其不公平的。
他早年在松江府求学,也希望给松江府百姓一个机会。
今日面见楚行,他就想请楚行大笔一挥,免去若干。
楚行闻言,不由得点点头,他其实心里很清楚,周凤祥表面上是为松江府求情,其实也是在隐隐约约的劝谏。
松江府昔日乃是南直隶最为富裕的区域之一,如今都落得如今这个模样。
战争对于地方的摧毁是非常大的。
希望大乾在设定税收政策是,不要过度依赖往日的数据,更多的要参照实情。
楚行对于周凤翔越发的满意,不过他却不准备答应周凤翔的请求,而是颔首说道:“周卿,孤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大乾恩惠虽多,却不能随便乱洒,不然这臣民就不觉得孤是仁善之君,将孤当做傻子,反而于施政有碍。
这蠲免,还是他们自己争出来的好,新政不是给百姓留出了民会一途么?”
楚行看着若有所思的周凤翔笑了,看来周凤翔虽然跟着一群进修的官吏聊了很久,但是却并没怎么领悟他政务变革的根本。
想要减免钱粮,让他们的民会跟县官谈呗,跟大乾谈呗,只要是实际情况,大乾怎么可能跟伪明一样竭泽而渔。
而且县官是父母官,是服务官,他们也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地方争取。
听完大乾国主楚行所言,这下子轮到周凤祥这个大才子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是如何也没有想到,大王竟然有这般伟岸宽阔的心胸。
身为高高在上的统治者,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能容忍百姓跟朝廷唱对台戏,谈论赋税。
当然,实际上,还是不对等的。
毕竟一方面是朝廷,一方面是百姓。
而所谓的民会,也只是给种田的老百姓一个发出声音的渠道。
但是,这个方向,大乾的努力,周凤祥看到了。
他知道,眼前这位大王,从未忘记那些支持过的百姓,从未忘记他的政治诺言,大乾就是为了拯救天下百姓而存在的。
大乾从始至终都没有变,他们的王,也从始至终没有变。
而这位大王身边儿,依然有一大票,为了当初他们在山沟沟里呐喊出来的政治宣言而努力的追随者,并且希望吸纳更多的信中,并且希望造福更多的人。
虽然他并不完美,但是仅仅是一个方向,就已经让周凤翔这种旧式文人惊叹不已了。
直觉确实符合上古三代君民相平之淳政,却与秦后治国根底完全不合。
若是能实现,别说三百年,便是千年的王朝都不在话下。
因为自古以来,闹事的都是这些苦难的活不下去的百姓,他们若是能一直活下去,谁愿意造反?
周凤翔越琢磨越觉得大乾国主的改革深不可测。
于是乎,周凤祥对楚行这般为政越来越感兴趣,继续看下去的心思炙热如火,只是……刚刚才明言不愿做官呢。
彼其娘之。
草率了。
周凤翔一时间不知道有多懊恼。
“孤也知道,你们这些文人,喜好面皮,昔日的同窗,昔日的故友,嫉妒你,有了好去处,整日里给你写信咒骂你,甚至于威胁你的家人,让你无法安心出仕大乾。”
“这是孤的错误啊!是孤的行为,导致你落入今日的田地。”
“但是孤又岂能甘心卿这等贤人,流落于草野呢!昔日第三兵团之事,孤并未怪罪爱卿,实在是军心汹汹,不可违背,但孤心中一直惦记着你呢。”
“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