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臣举族为表率,便是祖父的那十余亩薄田,三间草木屋,也被臣卖了,将祖父安置于祠堂之中,所取钱财,支持王上,此外便是王上赏赐臣的财物,俸禄,衣裳也被臣悉数典当、变卖,如今不怕王上消化,臣浑身上下,就只剩下这一件袍子,谁还敢有一句怨言?”
楚行默然无声,他当然知道,祖父与齐岐山之重要。
齐岐山年少时,浪荡无行,曾为害乡里,得罪了豪门大户,被人家欺上门,父母吓得连夜逃走,下南洋去了。
在齐岐山仓皇无措时,是祖父卖了牛羊,土地,从中等之家一下子变成了破落户,拿出所有积蓄救了齐岐山一命,而被人也被豪门的恶奴打的丢了半条命。
与齐岐山来说,这祖父便是他的命。虽然做了封疆大吏,只要一休沐,便骑着他那头驴,赶到老祖父膝前侍奉。可谓是大乾孝顺官员之中的典范。
而如今这个不孝孙,竟然连祖父的最后的居所和土地也给卖了。
至于那些自己赏赐的钱财和衣服,素来都是齐岐山最为爱惜之物,这厮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夸耀自己,说他从不置办衣物,便是大王的赏赐,便足够穿戴了。
不知道惹得多少大乾官员羡慕。
如今为了支持自己,也悉数典卖了。
楚行沉默了许久,上前拍了拍齐岐山的肩膀,然后继续勒马向前,“你这细狗,倒也有心了。”
所谓的细狗,当不是后世的梗,而是频繁出现在元明清话本之中的一种犬类。
而之所以这般称呼,便是齐岐山身为封疆大吏却连字都没有,楚行本来想请人亦或是自己赏赐他一个,他却坚持说,自己无须那种文雅之物,大王若是称呼起来不方便,便唤臣细犬吧。
此生唯愿为王上细犬,荡尽天下鲸鲵!
君臣二人边走边聊,又聊到了山东的战事。
提到此处,齐岐山也不由的有些紧张起来,“大王,不是臣说,陈先赟有可能真不行,这是他第四次输给朱大典了,臣来之前,夏津已经丢失了。孙玉秀将军带着辎重队都上阵搏杀了,也无济于事。彼时彼刻,陈二牛将军正在兖州整顿兵马,秦去疾将军也将青州府、登州府、莱州府的兵马进行了混编,抽调了部分精锐,支援陈先赟。”
其实也不怪陈二牛当堂指责陈先赟不行,大乾自立国以来,还没有那么憋屈的时候。
可陈先赟却屡战屡败给朱大典,成为了大乾的耻辱,如今到了一向是见到军队低半头的齐岐山,也觉得陈先赟可能是真的不行。
“当然,也不是没有幸事,阳谷的明军意图北上,配合伪明的主力部队,夺取东昌府,被先行赶到战场的刘青山将军击败了。”
“哦?大军没有那么快吧?”楚行疑惑不解道。
提起刘青山,齐岐山一脸钦佩道:“刘青山将军孤身入水泊梁山,痛斥李青山之愚蠢,硬生生的说降了李青山。如今梁山一众好汉,皆归我大乾调遣,已经开始接受整训,为大乾而战了。”
虽然齐岐山说的风轻云淡,但是想来刘青山孤身入梁山大营,“说服”梁山好汉,少不了一番刀光剑影。
脑海里,楚行不由的想起了一幕幕因为猜忌,因为质疑老将的能力,楚行不得不将其边缘化的场景,但是刘青山从未放弃,并且主动配合自己的指点,不断的提升自己,到如今竟然立下此等功勋,其中辛酸,怕是只有刘青山自己知道了。
当下便忍不住仰天长叹道:“当真是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刘大将军!”
齐岐山闻言,真的是一脸羡慕,他已经找兵部好几次了,想要换成秦去疾将军那般的军籍,却没有机会,看看人家军队的大佬,一个个干的事情多漂亮,大王也是钟爱的。
可自己只能给大王做黑活,委屈的很。
“可这怕也是无济于事。”马上的楚行忍不住摇摇头,感觉思绪混乱的很。
“陈先赟竟然又败了,看样子东昌府城也受不了多久,看样子东昌府的运河水道已经通畅了一半了。”李岩在一旁提醒道。
“孤明白你的意思。”楚行的心思复杂,“若是朱大典不顾一切,放手一搏直接与兖州府与第二兵团决战,彼时用不了多久,就能通畅运河,顺流而下直取徐州了。这速度够快的,孤这刚到前线,他便要将东昌府拿下了。”
“朱大典乃当世良将,他应当知道,我们在山东的实力未损,若是他不顾一切南下,届时后路随时会被掐断,甚至于大军北上袭扰燕京都有可能。”李岩先是恳切的回应,但是说完又不敢确定,因为伪明似乎不怎么在乎都城,这个都城不能被进攻这个环节,从大都督圆圆开始,就破了。
但思索了一番之后,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便是朱大典不顾一切南下,梁山也可以守一守的,二位将军先行抵达兖州府,便应是此意。”
楚行不住的摇头,脸色却已经是难看到了极点。
随行众人皆不敢言,待抵达欧文忠公祠,楚行又亲自祭奠了一番先贤,对于欧阳文忠这位一代宗师,楚行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却免不了敬重的。
大乾并非歧视传统读书人,而是希望将新鲜血液融入进来,使其变得更加强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