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持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安然无恙地坐在了候机室里。
“阿持,阿持,愣着做咩啊,登机啦……”
听见舅舅在喊他,张持立刻振作精神大步向登机口走去。
“你冇嘢啊嘛?(你没事吧?)”
“冇啊。(没啊)”
张持为免殷盛担心,随即咧嘴一笑,语调轻松佯装无事。
心里却尚未从先前的连连怪事中平复过来,暗叹道:
“幸好还有小招,只是接下来的这三日,自己恐怕又得大病一场了。”
果然不出所料,两个多小时后,刚下飞机的张持就感觉浑身乏力,额头冷汗直冒,面色更是异常地惨白。
殷盛当下决定也不去宾馆登记入住了,而是直接拖着行李扶着外甥。
拦了一部出租车就让司机往前任姐夫所在的医院驶去。
而此时的张持终于在时隔三年后再次体会到了那久违的排山倒海般的痛楚。
全身骨头像是被人勒紧了一般,又酸又疼。
迷迷糊糊中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肋骨被折磨得咔咔作响,不一会便陷入了昏睡状态。
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啊,对了,想起来了,不就是十四岁生日那天吗?
那日,他亲眼见到前来给自己送高达模型的杨伯伯胸口陡然间多出了个血窟窿。
紧接着在自己的面前缓缓倒了下去,之后他就再也想不起有关杨伯伯的任何事了。
医生说他得了创伤综合症,忘记了一些事,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反正他都记不得了……
“杨伯伯……杨伯伯……小持想你了……”
正抬手探着张持额头温度的殷盛一听这话,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眼神中更是透出一股浓浓的悲怆,顺了顺小外甥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他轻声道:“已经过去咗嘅嘢,唔好再想嘞……(已经过去了的事,别再想了)”
病房内一片漆黑,张持昏沉沉的脑袋逐渐恢复清明,用力抬了抬手臂却发现手背上打着吊针。
“这玩意还真是多余……对吧?”
低沉充满磁性的烟嗓把病床上的人彻底惊醒。
“其实之前我就跟医生说过,这些医疗手段对你来说根本就没用,可惜……没人信。”
这人说的没错,只要是被小招上过一次身,三日内药石无灵,只能硬扛。
挨过三天,又是一名好汉。
不过,他为什么会知道呢?
“那个,我舅舅呢?”
张持有些诧异舅舅竟然不在自己身边,而是留了个陌生人在这儿陪他。
他努力睁开双眼想看清楚对方,奈何一个深度近视。
别说现在是大晚上了,就算烈日阳光下没了眼镜他也就是个半瞎。
“殷盛正在探望你爸,毕竟已经十一年没见了。”
这人既然知道舅舅的名字,想来应该是熟人,张持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中的戒备。
“那个,能麻烦你帮忙开下灯吗?我……看不大清……”
那人听后便低声笑了笑。
“说得好像你开了灯就能看清似的,一直以为殷盛那小子把你照顾得有多好呢,没想到竟养成了个书呆子……”
“啪嗒”一声,灯亮了。
对方继续调侃,“不过也好,今朝白天要不是因为你戴着眼镜,没准现在你就已经是个瞎子了……”
张持眉头一蹙,瞳孔巨震,内心更是怕得要死。
连舅舅都不知道他差点小命不保,这人为什么会如此清楚!”
清脆的皮鞋声“踢踏踢踏”一步步靠近了病床。
男人缓缓弯下了细瘦的腰线,脸慢慢凑上前来,对着张持恶作剧似地吹了一口气,随即咧嘴一笑。
“喂,我的烟味好闻吗?”
原本病恹恹的张持瞬间绷紧了身体,恨不得将整个背部和脑袋牢牢地嵌进床垫里。
甚至微微侧了侧头,深怕对方一个不小心就会一拳揍上来。
心中尖叫,没错了,真的是他,那个总是出现在梦里,在路灯下默默吸着神仙烟的神秘男人。
“哎哟,不会吧,你都二十五了,怎么还动不动就脸红呢,难怪你舅说你至今都没交过女朋友。”
男人笑眯眯地直起了上身,好心地将床头柜上的眼镜给张持戴上。
眨眼道:“啧啧,真不记得我啦?”
张持莫名的有些慌张,从这人第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就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之所以说熟悉,是因为那股令人迷醉的烟味,萦绕在他鼻尖整整十年有余。
之所以又说陌生,实在是因为对方长得太过出色。
尤其是那对眼睛,明明不大却又圆又亮,时而阴狠时而戏谑。
配合着这人站没站样坐没坐相、浑身没骨头似的慵懒气质,若真在哪儿见过没理由会不记得啊。
男人收起了笑意,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温柔,轻声道:“小持,我送你的高达,还在吗?”
一时间,张持的脑袋里爆裂出无数“砰砰砰”的巨响。
记忆如同被尘封许久的书册一般,倏然间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