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时候。
换她去服务别人,就好像泡着澡从已经凉掉的热水中起身。她知道自己不得不这么做,再待下去就会感冒。但出水的一刹那,光着身子的羞耻和寒气依然让人无法承受。
因此从指甲店离开的那个晚上,她的心情无比糟糕。
后来,她的手绘指甲也没能掀起多大风浪,来店的熟客欣赏不了这种。
这些熟客大多是附近的洗头小妹,或者是KTV的公主,昼伏夜出,比起素净又不起眼的手绘,她们还是更喜欢浮夸的满钻。
最常来的一个姑娘,就是隔条街的发廊妹。
她在做指甲时总会时不时聊起南苔车队,聊起一个……叫康盂树的人。
有一次,给她做指甲的人正好是黎青梦。
黎青梦看她手上的款式是前两天刚做的,劝她道:“你确定要换款吗?做得太频繁了。”
她毫不犹豫:“换啊!给我换个纯大红色,或者豹纹?总之有女人味一点的。”
和她一起来的人笑着闹她:“一看就是康盂树回来了吧?”
“嘿嘿,我明天去车队找他吃饭。”
“得了吧,你都找他那么多次,他哪次应你了?”
“说不定这次就答应了呢?他明明欠我一次的!”
“切,赶紧醒醒!做他们这行的都不老实,听说跑一条线就换一个女人,路上什么事都解决了。康盂树不搭理你,根本就是外面吃多了。”
“你别胡说,他连我都看不上,怎么看得上路上随便勾搭的野鸡野鸭!”
黎青梦正在帮她卸甲,被迫听着她们之间的闺密私房话。
听到这话时,黎青梦忍不住扫了她一眼。
确实,虽然气质一般,但有一张男人很容易着迷的脸蛋。
从前在京崎时,他们圈里有位富二代,丢了魂似的追和眼前这位发廊妹妹面貌相似的女生,结果还没追到手。
而这位长得还更魅一些,倒贴那位货车司机都不要?
那个名叫康盂树的男人,眼光也未免有些挑剔。
这是没见到康盂树前,黎青梦对他的模糊印象。
但见到康盂树后,她还得在眼光挑剔的形容词后面多加两个定语,唯利是图,没有礼貌!
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喜欢?
那位发廊妹妹该去治治眼睛了。
从车队离开后,黎青梦驱散掉心中被敲竹杠的不愉快,安慰自己,至少回京崎这件事有了解决之道。
她爸应该会很开心吧。
这么想着,她回程的心情也轻松很多,一路不顺眼的景色都顺眼了。
只是,这份轻松的心情仅仅维持到了下车。
回家推开门的瞬间,黎青梦脚一软,差些跪倒在门边。
电视机大开着,黎朔斜倒在电视机前的瓷砖上,旁边散落着七零八落的杂物。
眼前的景象,和几个月前严丝合缝重叠。
于是,她的身体也下意识地重复着当时的动作,呼吸急促地拨打了急救电话。只不过比起当时的六神无主,已经多了一丝熟练。
因为她内心一直隐隐有某种预感。
救护车在二十分钟后赶到,把黎朔拉到了医院。
经过检查后,她的预感得到证实——
黎朔的肝癌复发了。
他之前被发现时是肝癌中期,医生说手术后复发的几率是比较大的,一定要小心。所以他们才会选择来到南苔疗养,远离那些烦心事。
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黎青梦呆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有一种耳鸣般的恍惚。
接着,她掏出手机,戴上耳机,开始玩切水果。
果肉迸溅的声音逐渐将耳鸣的眩晕消除,只剩下刀片锋利的脆响,切的好像不是水果,而是她的耳膜,她的知觉神经。
那天晚上,黎青梦玩了一整个通宵,刷新了自己的历史记录。
两天后,原本约定是前往去京崎的日子。
可来到车队的,只有黎青梦一个人。
黎朔此时正躺在医院里,这老头再怎么死犟想来,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黎青梦到时,发现车内驾驶座上是一张陌生的脸。
康盂树还没上车,他换了件牛仔服,胸口有一只老鹰,老鹰的翅膀鼓起,因为那儿的口袋装了包烟。
他正靠着货车门,从鼓起的翅膀中掏出根烟,打燃火机,叼着烟嘴睨她。
“怎么就你一个人?”
黎青梦还没回答,驾驶座上那人探头道:“人齐了不?!”
她一愣,看着康盂树:“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