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选从云梦茶舍回到馆驿,倒没看出来有什么异常。
可是,他心里可不像表面上一样平静。
湖州歌舞升平,上上下下都好像不紧不慢,其实这正是自己希望的,但是又有那么一点儿担心。这一切会不会是假象?
不过,他深信,梁刺史的计划是可以实现。
左丘老了,但自信心强烈,这可以说就是刚愎自用了。
他自己觉得有自己在湖州镇守,湖州就万无一失了,真是幼稚。李源是个废物,如果只有李源在湖州,湖州早就成为梁国的囊中之物了。
不过,现在,好像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思路发展着。左丘秘密增兵金良关、四水渡,正中下怀,说明左丘的眼光也就这样。一个做过宰相的人却没有全局意识,确实应该被解职。
阎选这样想着,躺在馆驿的床上,把两只胳膊叠放在头后面,翘起了二郎腿。
可今天云梦茶舍的事,需要细细品一品,尤其那个乌醒石。
这么多年第一次在中秋节搞这种雅集诗会,恐怕是场戏,既是演给湖州百姓的,告诉他们一切都好,也是演给他阎选的。
要真是演给他阎选的,那就有些麻烦了,说明左丘另有打算。
希望不是。
今天诗会结束时乌醒石的话,可是大有蹊跷呀。他居然知道鸡毛信,就是暗示他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如此秘密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
阎选越想越不安,下午的饭也没吃。他坐起来,心想,要做些什么,让自己和梁国的计划继续下去。
为了安全起见,必须除去乌醒石。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他起身下床,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把纸叠好。他快步走到床前,把床围子掀起来,抓住了一个露在外面的凳子腿,拽出来。
那个歪倒的凳子上,站着一只鸽子。
阎选伸手拿起鸽子,回到桌前,把写好的东西绑在信鸽的腿上,推开窗子,把它撒出去。
阎选这才松了口气。
信是写给湖州城里的那些掩盖身份的梁国人的。自从十年前金良关一战失利,重创了梁军,梁国君臣就制定了严密的计划,通过各种手段,向湖州,甚至是漓州,派遣了大量的秘密人员,以便在关键时刻用得上。
现在就是用他们的时候。于是,他写信给他们的组织。
他在信里要求这些人,想尽办法也要把乌醒石除掉。
能不能除掉呢?他阎选心里可没底。因为他是见识过乌醒石以箫声驱动船只的,那得多高的武功啊。
说不定,为了杀乌醒石,要死很多梁国人。这些人好不容易才潜伏下来的。这些人都是梁军中的精英啊。
阎选又是担心,又是憧憬。
他希望快点有消息传来,最好是:乌醒石已经被干掉。
午饭没吃,连茶也没喝。阎选一直在纸上画着什么,抓耳挠腮,魂不守舍。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
“啪啪”敲门声响,欧阳炯的声音传过来:“阎兄,开门。”
这个时候,欧阳炯来干什么?
阎选犹犹豫豫,把门打开,欧阳炯也不用让,直接进来了,嘴里说:“阎兄,你不是有随从吗?这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了,明天我给你派个兵来。”
阎选忙说:“不用,不用,那个随从有事出去了,很快就能回来。”
欧阳炯心里发笑,嘴上说:“哎呀,那最好,那就不用我挂心了。我今天来是来跟兄长辞行的。”
“欸,子明,你要去哪里呀?”
“下午啊,左督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去漓州一趟。”欧阳炯故意停下来,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阎选。
阎选很震惊,捋胡子的手停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欸,说呀,你到漓州干什么去呀?”阎选微笑着说。
“送信。给毛文锡的。”欧阳炯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说:“阎兄啊,上午你写的诗可是真不错呀,可惜让姓乌的抢了风头。”
阎选不理这个茬:“什么信呀?”
“哎呀,我哪儿知道。这是军事机密,不该我知道的要是知道了,我以后还有机会和阎兄喝酒吗?”
“噢,也对,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左督限我两天之内抵达漓州,把信交上,立刻返回。这么紧急的任务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呢。我想,最多五天,我就回来了。阎兄,你可不能走呀,我回来你再走吧。”欧阳炯满脸堆笑。
阎选很镇静,脸上挂着笑:“那是自然。我一定等你回来。此去漓州,四天一个来回,那路上可是要马不停蹄,辛苦的很呐。”
“谁说不是呢。阎兄,回来之后再请你喝酒吧,我得回家收拾了,明天一早好赶路。告辞。”
“子明,我就不送你了。路上保重。”
阎选送走了欧阳炯,坐在椅子上愣神:欧阳炯忽然去漓州送信,绝对是左丘发现了什么。左丘怎么会发现漓州的事儿呢?
一定是乌醒石。左丘上午单独留下了乌醒石谈话,而乌醒石居然知道那封信。他会不会知道了梁国的计划。
不然,左丘怎么会送信到漓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