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卷装订得精致,但里面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说过来道过去,也无外乎对神祇的赞赏可颂,着实没意思。
花醉漓放下竹卷揉着脑袋,发觉梅濯雪的脸色好上不少,也不再冒冷汗皱眉,睡得也比较安稳,她彻底放心,困意也不自觉袭卷。
梅濯雪醒来的时候,恰巧少女倚靠墙壁上睡得正沉,歪着脑袋,呼吸浅浅,小手却还不忘紧抓着他的衣袖,他的神色温润,看看周围又忆起先前发生的事,嘴边的轻笑转瞬又变得嘲讽。
他不动声色地缓慢起身,一打眼就瞧见她手边随意扔下的竹卷,一排用刀尖镌刻的行文楷体映入眼帘,他眉目骤然一紧,伸手便要去拿,忽听耳畔一声叮咛。
“嗯……”
花醉漓觉得身上发轻,像是什么重物远离了她一样,本应感觉到轻松的,可心底面却越发不安起来,扰得她睡觉也不安稳,再加上手指突然碰上什么凉的东西,她一下子就醒了。
“阿濯……”
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她‘腾’地彻底清醒了。
“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
她澄澈的眼眸里满是忧虑,看得梅濯雪心头一暖,摇头道:“无事,放心吧。”
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但精神头明显比先前好上许多,花醉漓放下心,笑道:“还好,那家伙虽是神神叨叨了点,但至少还讲些信誉。”
“你去求他了?”
花醉漓只顾自语喃喃,一个不慎竟把话都说了出去,她转动眼珠,抬头正对上他那双幽深阴暗的眸子,顿时有些尴尬:“不,我没有去求他……”
“那定是你许诺了什么。”梅濯雪平静而有力地打断她的话“醉醉,你应下什么了?”
应下什么?难道说应下给他当神棍?
花醉漓知晓他们二人向来不对付,不过现在这档口上却是由不得胡来的,而且……她更想借此时了解他。
“那再次前,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平淡的反问着实让梅濯雪一愣,他垂下眸,不言不语。
“我们都沦为阶下囚了你还要继续沉默下去么?”花醉漓板正他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阿濯,我说过的,无论何时何地,过往如何,我都是你的妻。”
梅濯雪徒然嗤笑一下,像是想到什么极为有趣的事,嘴角的笑反异常讽刺,“倒没什么不能说的隐秘,只是太过荒诞,说出来怕你觉得受糊弄,不过你既是想听……罢了,便当个乐子吧。”
他躺下来重新枕到她的双膝上,抬手拿起放角落的竹卷,低喃:“时间太久,我也不知晓要从哪里说起比较好……若不然,就从这个‘竹’开始罢。”
那是一段怎样的过去……
倒是要从天和四年说起。
天和四年,皇后逝世不久,太子殿下也跟着病倒,皇帝忧心成疾,不知从哪里听说北上竹林里有一位得道的仙人,能妙手回春,令人死而复生。
车舆停下,眼前竹林清幽,微风徐徐,老者下车搬来马凳,伸出胳膊请车厢里的人出来:“公子,到了。”
雪白纱帘撩起,一披麻戴孝的清雅少年缓慢走出,他脸色比常人多一些病态般的苍白,嘴唇无血色,只是那双眼眸却是不符合他年龄的沉稳和宁静。
“不用了福伯。”他摆摆手,掠过老者递来搀扶他的胳膊,自己缓缓走下去。
少年疏离清冷的态度,让福伯不禁轻叹一声:“殿下,您莫恼圣上,他也是忧虑过胜才会选择送您离开,而且说到底,也是为了您的身体。”
“孤知道,他愧疚……因为孤的母后死了。”
梅濯雪仰头望着不远处的竹林小院,不紧不慢地补充。
福伯看他一身清冷,再多的安慰话到了嘴边也不自觉地咽回去,到底是心病……他劝不动的……
主仆二人边说边来到小院前,门廊外,一位面无胡须,衣衫素朴打有补丁的青年人施施然站在那里,面向他们施礼:“草民全山,拜见太子殿下。”
梅濯雪朝他上下打量一番,淡淡道:“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装扮。”
全山看向有些破旧的鞋尖,弯起眉梢朗笑两声:“哈哈哈,草民随性惯了,所有衣衫都比较老旧,听闻殿下要来草民还拿出一套干净的,没想到依然让殿下见笑了。”
爽朗而不显得矫揉造作,不得不说此番模样在梅濯雪尚小的心灵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他仰望他的笑容有些错愕,随后低下头不言不语。
全山看太子殿下沉默低沉的神色,误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转向旁边的福伯寻求帮助,福伯摇摇头,又捂住自己的胸口。
全山瞬间明了:“光顾着说话,竟还让殿下站着,着实不该,殿下快快请进。”
他掌心朝上做个‘请’得手势,梅濯雪沉默地走进去,可等福伯也要紧跟着进去时全山一侧身,拦住他的去路。
“这……抱歉,草民只能接待殿下,还请您留步。”
“这怎么行!”福伯瞬间急了“老奴则需照顾殿下,哪有回去的道理!”
“抱歉,这是规矩。”
“你!”
两个人僵持住,梅濯雪站旁边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