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没法要了!”
张皇后咬牙切齿,感觉自己睡了一晚上的茅屋,就浑身发痒,原本保养得水嫩柔滑的肌肤,这会儿似乎都黯淡粗糙了。
皇帝如何明白,真正经历过贫贱的人,走到高处后,哪里还有几个愿意回头看自己不堪的过去。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那是圣人。
而她,不是圣人,只是个平常人。
张鹤龄苦着脸点头,深以为然,“小太子如今就已跟娘娘不亲,还处处与我找茬,若是以后……只怕娘娘也管不住他啊!”
张皇后叹口气,她何尝不知,否则怎么会拼了命生了一个又一个,既是想多点保障,也是因为大儿子真的是顽劣难训,骄纵霸道,压根不给她控制的机会。
可惜,老二夭折了,老三是个女孩不说,眼看着又快不行了。
这难道就是命?
张鹤龄见皇后满面苦涩,低声说道:“皇上专宠娘娘,娘娘青春正盛,定然能再育皇子。届时娘娘亲自教导,必能得个孝顺懂事的佳儿。”
张皇后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我生荣儿时伤了身子,太医说,很难再生养了……”
“是难,又不是绝对不能。”张鹤龄上前两步,垂着头,无比确定地说道:“何况昨日皇上与娘娘在思故居过夜,人尽皆知,或许娘娘现在已珠胎暗结,十月之后,便有龙子降生……”
“那怎么可能……”
张皇后刚说了一半,忽地手一抖,看到他从袖袋中拿出一幅绣着红梅的绢帕,原本雪白的绢帕,因为时日已久,变得微微发黄,唯有那红梅如血,鲜艳依旧。
“你……你怎么还留着这个!不是说……不是说那个孩儿也夭折了吗?”
张鹤龄点点头,说道:“陛下早年伤了根基,除了太子之外,再难诞下健康的龙子。只要娘娘……从坤宁宫出来,由娘娘亲手抚养,亦有与娘娘相同血脉,不一样是娘娘的亲子?”
“难道,娘娘当年敢留下二皇子,现在就不敢了吗?”
张皇后一震,身子发软,向后跌坐在榻上,脑中一片混乱。
当年她发现朱厚照亲近乳母胜过她时,就没收了儿子的零花钱,不让乳母掌管,还将她逐出宫去,就是怕儿子长大后与自己不亲。可没想到已经晚了不说,朱厚照的熊脾气还格外的大,一哭二闹三绝食,她亲自去喂,结果吃什么吐什么,完全不给她这个母后留一点面子。
最后还是弘治帝出面,重赏了乳母夫妇,才揭过此事。
可对于从入宫后就一直一帆风顺的张皇后来说,败给一个乳母,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是奇耻大辱。
她不光恨那个乳母,连带着自己的儿子也有了怨。
这眼看大号废了,她就想养个小号保底,可没想到,弘治帝的身子本就虚弱,又整日忙于政务,哪怕后宫独宠她一人,也难以有孕。
好不容易再次怀上,太医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说胎儿先天不足,几乎从怀孕开始就保胎一直到八月早产,却生下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胎儿,瘦弱得还不如只猫儿。
她当时看着那孩子就快不行了,伤心之时,没想到负责陪产的弟妹却从裙下抱出另一个健康的男婴交给了接生婆,将那个被她用绢帕盖住小脸的“死婴”带出宫去。
那个孩子她亲自抚养,根本不敢假手于人,看着孩子跟自己无比亲密,而大儿子一天天的越长越皮,上蹿下跳,皇帝居然还纵容他小小年纪就开始习武,破坏力顿时翻倍,愈发让她不喜。
可谁能想到,明明是个健康的次子,和朱厚照一起感染了风寒,她想留下的那个没留住,厌烦的那个却没几天又生龙活虎地到处惹祸。
眼看朱厚照越大越不好管,跟自己也不亲近,她求神拜佛,好容易才又有了个孩子,可没想到是个女孩不说,才半岁多就又病恹恹的,简直令人绝望。
这一次,因为她之前吃药的缘故,生了女儿后,太医说就再难有孕,她本想认命,可没想到朱厚照这熊孩子变本加厉,不光坑舅舅,还连她也坑,说一句顶十句,让她这个做母后的完全没有一点儿权威。
张鹤龄抬起头,一双眼中厉色必现。
“娘娘三思啊,太子既然已对我张家心怀不满,娘娘若是不早日决断,以后……说不定就没有娘家可回了。”
张皇后看着他,恍惚中,又看到了儿子的笑容。
那明明还只是的孩子,说话时听着那般诚恳,可每次她对上他的眼睛时,总觉得儿子的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嘲讽,是笑她出身卑微,还是笑她根本管不住他……
她闭了闭眼,握起了手,“好,你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你和延龄一起进宫。”
“娘娘英明。”张鹤龄松了口气,他何尝不知,当初能换子,是因为皇后难产危在旦夕,产下的又是个死婴,若不换,她自己也无法向皇帝交代,才被迫认下他让人送进去的孩子。
有这个把柄在手,原本他可以借此延续张家两代的富贵,甚至还有可能改天换日。可没想到那个孩子压不住朱厚照的气运,最终连三岁都没活过。
而如今,皇后很难有孕,想要再来一次,就得从开始准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