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不愿领功的原因,一则是他就起个头就把事儿丢给别人了,就这样还领功,显得自己脸大不说,这神童的帽子一戴上,就得承受许多本不该他这个年龄承担的责任。
典型例子就是面前的小杨同学。
论年龄才比自己大了三岁半,论身高也就高了一头半,可那心智心思,言谈举止,简直就是杨廷和的缩小版,完全没有这个年龄人憎狗嫌的男孩通病,四平八稳的简直就是小夫子。
本以为找他做伴读,自己得哄小孩了,结果,是有人哄小孩,只不过,被哄的人是他。
看着杨慎在自己面前一副大哥哥教导小弟的模样,朱厚照就脑壳疼。
现在从外表看起来他是比杨慎年纪小,可明明都穿越了无数小世界不知活了几千几万年的他,感觉这小家伙的心态简直比自己还要老成稳重,真不知杨廷和是怎么教儿子的,难怪后来被朱厚熜欺负的硬按在云南流放三十多年,都能不改初心。
可越是这样的小夫子,他就越想带他见识点“不一样”的快乐呢?果然童年的快乐还是要靠自己争取啊!
于是,他就拿着将作坊新送来的一对“千里镜”,送给了杨慎小夫子一个,开始教他怎么用这“神器”。
杨慎就算再稳重,毕竟也只是个刚满十岁的孩子,在朱厚照身边,既觉得小太子肆意妄为果然是个熊孩子,又羡慕他可以如此恣意生活,无忧无虑。等拿到千里镜这等神器后,就彻底放下了仅剩的那点矜持,对看到的事物忍不住惊叹起来。
可在宫里,规矩繁多,哪怕身为太子,也不能随便“窥伺宫闱”,万一不小心看到皇帝皇后,窥视帝踪的罪名,就算是太子也得受罚。
杨慎劝住了朱厚照,没让他爬楼去高处俯瞰皇宫,代价是帮他乔装打扮“微服出宫”。
拿着千里镜,宫里不能看,自然要找个宫外的制高点去欣赏京城。
都是犯错,两害择一选其轻。杨慎安慰自己,窥视帝踪是死罪,帮着太子微服出去逛街吃饭转一圈就回来,若是没人发现,应该……也许……可能……没事吧?
看到小太子恶形恶状地将身边的小太监衣服扒下来自己换上,还把人套上自己的衣服按在书房里写大字,杨慎的眼皮直跳,可已经上了小太子的贼船,这会儿想下都下不去了。
微服出游这种事,对朱厚照来说,压根不算事。前世他都是让刘瑾安排,带着八虎中人一起从太监们出入的宫门乔装出行,什么地方热闹去什么地方,大半个京城都逛遍了,说新鲜也新鲜不到哪里去。
可身边带着那些唯命是从的太监们,和一路提心吊胆的小夫子,感觉完全不同。
两个加起来都不满十八的小娃娃,大摇大摆地走进酒楼要最顶层的雅间,连聚仙楼的掌柜都被惊动,亲自前来相迎,一见来人就楞了一下。
“原来是杨家公子,下人有眼无珠,小的这就陪你上去。”
朱厚照眨眨眼,“哦,原来不是没房,只是要看人啊!原来大哥你在京城里的名声如此响亮,连这酒楼的掌柜都认得你呢!”
掌柜知道刚才小二见两人年纪小,怕他们没钱或是有钱乱花家长来找,才故意说顶层雅间没房,得罪了小公子,连忙赔笑道:“上月端午龙舟赛时,杨公子随杨大人光临本店,杨公子还赋诗一首,得到诸位大儒称赞,被我们家主收藏于楼中,待得杨公子日后金榜题名,本店也可跟着沾点光。”
“方才那小二是这月新来的,没见过杨公子真容,得罪之处,还请二位公子海涵。”
“无碍。”杨慎略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小……舍弟得知贵酒楼的摘星阁是东城第一高处,由此可遍览东市街景,有劳掌柜的了。”
掌柜笑道:“小公子果然有眼力,正因为如此,我们摘星阁需每日预订,寻常不对外开放,也免得一些俗人上去打扰了各位贵人的清净。”
“贵人,呵呵!”朱厚照甩了张一百两银票给他,没去看杨慎摸荷包的窘迫神色。
以前出门带着太监和侍卫,都是别人花钱,他还从未体验过“挥金如土”的感觉,到后来在各个小世界穿越修行之时,从一开始完全没有金钱观,到后来一点点攒钱,才知道当初自己被当成冤大头宰了多少。
宫里的账簿上,一枚鸡蛋一两银子,宫外的集市上,一文钱一枚鸡蛋,二两银子就可以让一个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一品大员的俸禄也不过百两纹银,若在宫里吃鸡蛋,一天一个都不够吃的。
更不用说出宫一次的花费。刘瑾当年给他报账,出游一次,花费动辄上万,多则数十万,他当初毫无概念,直到掀翻了刘瑾,抄家之时,从他家中抄出财物价值数百万两,甚至抵得两年国库收入。
而聚仙楼这样的地方,寻常一桌酒席也不过十两,可若是到顶层雅间,却是百两起步的消费,一般人不光是身份不足以登顶,身上的银子也不够上开销的。
就连杨慎自己,其实也没上过摘星阁,跟着自家老爹也只是在二楼和诸位儒林中人谈文论道,雅聚一堂,估计当时全场的开销,都没小太子这张轻飘飘的银票多。
掌柜的接住差点飘走的银票,看了眼上面的金额和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