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花招儿,单单往那一站,答了几句话,便勾起了陛下的兴致,当夜留宿明光殿。
——正是席冶现在住的这间。
如此殊荣,过往从未得见,最开始,并未有谁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只以为这裴侍君是走了狗屎运,恰巧赶在小暴君心情好的时候出现,要不了几天,至多半个月,对方就会像曾经那许多想方设法要爬床的宫婢侍卫一样,成为御花园里新的肥料。
谁成想,花期都要过了,那裴侍君依旧好端端地活着。
寝殿中,站在一旁给席冶按头的顾琮倒是乖觉,或者说镇定,能被送到小号跟前,他肯定被科普过“裴侍君”的存在,此刻竟没什么表示,手没停,也安静,任由那堆衣服胡乱摊在地上,连呼吸都没变一下。
稍稍过了会儿,殿外又有了声音:“陛下。”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因来人的咬字音色语调显得格外舒适,温柔和缓,又带着种独特的韵律,如露入心,让席冶的神思一下子清明。
1101懵了:【他们俩的灵魂波动好像。】
可裴一是原著里白纸黑字写的主角啊?这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有胎记,一个能治愈,到底谁才是真的?
后面的话它没敢说出口,生怕吵得宿主更头疼,下一秒,席冶抬眸,瞧向殿门,分不出喜怒:“进来。”
“喏。”
厚重的殿门被推开,却静极了,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明光殿,入宫后裴一已经进出过很多次,并不怯场,一袭白衣穿得工整熨帖,腰间垂着羊脂般的玉佩,他发冠高束,不像侍君,亦不像暗卫,倒像个世家养出来的公子哥。
还是极端方温润的那种。
怪不得,1101感慨,怪不得席瑾瑜会选礼部尚书替对方的身份背书,简直完美贴合。
然而,眼下裴一的内心远没有他表面上那样平静,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他瞬间摸清了寝殿内的景象,外衫里衣散落一地,青色,瞧着是内侍的穿着,一个没见过的男人站在暴君旁边,光着上身。
而暴君的打扮也称不上多正经,赤着脚,领口松松垮垮,露出大片锁骨,更多的,则被发丝遮住,似有若无。
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有一瞬落在自己身侧,席冶伸手,向左一拉里侧那层更厚重的丝绸床幔,单遮住顾琮,慢吞吞:
“谁准你抬头?”
习惯了自己在宫中特权的裴一先是错愕,而后反应极快地跪下,一言不发。
——尽管暴君真正发起疯时,无论是哭天喊地求饶、还是闭嘴保持沉默,都有可能被对方丢出去喂狗。
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对方更喜欢安静。
是因为那个脸生的内侍吗?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自己进门后的言行,裴一思索,这些日子,暴君从未与他亲近,甚至连手碰手这种最简单的肢体接触都没有过,他还以为是外界传言有误,悄悄给主子报了信。
可今日,对方怎么又转了性?
1101更是疑惑:【……这就认准了?】
不再想想?
你身边这个可是没了金手指般的治愈技能。
幽幽望向跪伏在地的裴一,疼痛暂缓的席冶挑眉:【需要想吗?】
原著主角的设定恰好与顾琮重合,世界意识或许可以借机在他接替小号的一瞬趁虚而入,窥伺他的记忆、剥夺顾琮灵魂的特质、更改主角的灵魂波动;
但就和被种种数据迷惑的系统一样,对方大概也是个只懂数据的笨蛋,忘了人与人之间,还有种完全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感觉。
内侍顾琮给他的感觉对,而裴一不对,就这么简单。
哪怕将两人的身份颠倒,顾琮做主角,裴一当内侍,他的答案也不会变。
而他更不会像世界意识所期待的那样,因为顾琮失去了治愈自己的能力,就按照数据推演的最优方案,选择抛弃对方。
暴露的叛徒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折腾才更有乐子,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会主角受的跪姿,席冶终是懒洋洋地开口:“什么事?”
“臣带了百合绿豆汤。”半点没有要为自己辩驳讨饶的意思,亦没有委屈生气,裴一垂着眼,推了推身侧的木质食盒,装作不经意,露出自己被烫红的手指:
“今日火伞高张,易得暑热。”
“百合润肺安神,绿豆味甘除烦,臣便想着……该叫陛下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