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房里有一根烧的焦黑的棍!
确切说,是木炭。
乌漆麻黑的一截焦炭,却被摆放在入门最显眼的位置,像是有人故意要她看见……
李弘暻要给她东西,犯不着用这种方式。
焦炭底下放着一块方形蜀锦。
不妙的预感让她立刻做出来反应,让陪同的桑吉出去守着,没她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夜倾城走近,看清楚焦炭的瞬间,她的目光凝固,如被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
桃木炭!
黑中透着红的桃木炭!
炭身的红,呈星星点点的布局。
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比夜倾城对这炭更加熟捻。
夜倾城双手捂住耳朵,蹲了下来,像被什么攻击了一般,紧紧抱住了自己。
指腹里的银血杀,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力。
‘咻!’一下钻出她的身体。
紧接着,首尾相连,欢成了一个圈,悬绕在桃木炭上边,转了起来。
噩梦般的记忆,随着银血杀的旋转,在虚空中播放。
十八年前,夜氏,清源山。
族人被屠,一地尸骸,血让整座清源山都变成了红色。
火光冲天。
正是这一堆桃木枝燃起的熊熊大火,烧毁了夜倾城的肉躯。
母亲在点火之前,先割断了她手腕上的动脉。
血如泉水汩汩流进桃木枝上,加剧了火势,也给木炭缀上了这世间独有的红点。
她并没有受很久的痛。
可她也没能看清红杉人的面容。
然而现在,血管在肌肤下暴凸,冷汗顺着脸部轮廓在下巴滴落,无法言喻的痛楚,如钢针一般反复在她脑子里捅搅。
迷障重重。
她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
灵魂欲坠。
痛撕裂了她的神经,灵魂深处有力量蓬勃而起。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命魂,以银血杀的形体,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一个温柔又坚定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城儿坚持住,坚持住!"
涣散的灵识得了归处,飞快聚拢,噩梦般的回忆如同潮水退去。
夜倾城缓缓站起身,红丝爬满了眸。
黑又长的眼睫,轻轻煽了一下,抬手,把被汗水湿透了的头发捋了捋,夹在耳后。
再靠近一步。
视线绕着焦炭仔仔细细转了一圈,突然发现那蜀锦上竟然写着九大玄门的通用玄文。
小心挪开木炭,拿起蜀锦。
一个字一个字阅看……
盏茶后。
提心吊胆的桑吉听见自家主子叫人,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五官,才进了门。
“主子。”
夜倾城坐在新置办的书案前,面色平静淡漠,手里拿着一截用蜀锦包了一半的木炭。
“把东房的所有人都叫过来。”
桑吉想问问那木炭是哪里来的,但夜倾城比寻常更清冷的气场,让她不敢多话。
桑吉低低应喏,刚转身走了一步,夜倾城却忽然有叫住了她。
转身,恭敬询问。
夜倾城却似有犹豫,半响后,才下了决定。
“让负责东房的侍卫和暗卫都来。”
当年,她凭这银血杀移魂,成功离开了清源山。数年后,辗转打听到她的骸骨被红杉人用道术粉碎,各自分了。
她根本没在意桃木炭。
按说,不过是一堆焦炭而已,应该是没人会注意会。
如果没有今日这一出,夜倾城自己也根本就不会在意桃木炭……
可。
清源山地处昆仑之西,四周全是沼泽,毒蛇猛兽、瘴气毒物无处不在。
一般人根本到不了清源山,
究竟是谁,有能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个跟她身份有关联的东西,放在她的府里?
又。
是何居心?
不一会,胖瘦不匀、老少皆有、高矮不一的三十余个下人;
带刀侍卫;
在夜倾城面前按照各自对应的身份,站成了两个队列。
夜倾城也不说话,自垂着眼睫,专心专意把玩着手上用蜀锦包着的木炭,
没过多久,屋外又站了十几个浑身肃杀之气的黑衣影卫。
下人们一看这阵势,一个个吓得缩着脑袋,恨不得自己立刻隐了身。
桑吉轻步进来,回了命。
夜倾城这才一下一下抬起黑睫,把手里的木炭和蜀锦往书案上重重一丢,冷声道:“这是谁放进来的?”
按着时间顺序。
从东房完全布置好新陈设开始,进入房间清扫卫生的第一个人开始辨认,到昨晚最后一个关上这间房门的人,都说没见过。
今早最先开门的老家仆回忆了一会,说有印象。
一同进来的下人也急忙补充,说二人还围着木炭讨论了一番,觉得奇怪,但没敢动。
这么捋下来,说明东西是在昨晚被人送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