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平静地转身,缓慢却坚决地一步一步走出航站楼。萧语珩跟着她来到停车场,她就那么站在那,保持仰头的姿势,许久——
为了赫饶,萧语珩没送萧熠。
萧语珩不确定赫饶当时是强忍着不哭,还是在目送高空中的萧熠,只是感同身受地感受着赫饶那一刻的疼。
不对,一个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另一个人的痛苦。如同她虽重回冯晋骁身边,却始终只字不提当年自己所遭遇的。提了又能怎么样,她有多疼,难道还要加诸在他身上吗?他如果疼了,她只会更疼;他如果不疼,他们就再难继续。
说到底,对于他的心意,她没有底气。
萧语珩把手轻轻覆在冯晋骁包着纱布的肩胛,一点点,一寸寸的抚摸。那样的异常温柔,连她自己都忘了,有多久没给过他。这个男人啊,和他相识六年,却有一半的时间,分不清是爱,还是恨。
不想吵醒他。萧语珩在一声沉沉的叹息过后,小心地拿开搂在她身上的大手,在黑暗中,赤着脚下床。
从客厅阳台的落地窗到他书房的抽屉,终于找到那串在丽江带回来的东巴吉祥铃。萧语珩想去找工具,却发现原本被她扯断的铃舌不知何时已经修好,完全看不出破损过。
她蹲在地板上,把吉祥铃提起来看,觉得这东西相比市面上的各色风铃并不特别好看,如果不是蕴含着纳西文化和美好的寓意,不见得有多好的销路。
可她当年却是非偷不可。
最终当然还是如愿得到了,否则此时这串吉祥铃也不会出现在冯晋骁这里。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实在超值。一件不过百元的东西,因为她的一时冲动,消费了冯晋骁上千大洋。
即便如此,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记忆如同一卷刻录胶带,随同心跳怦然回转,回到六年前的一幕。
当她明确表示要把吉祥铃偷走,冯晋骁的震惊清晰地写在脸上。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世上除了十七岁的萧语珩,再难找出一个能把“偷”说得面不改色,波澜不惊的人了。
短暂沉默后,冯晋骁太阳穴紧绷:“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盗取公私财物的行为,视为偷盗。知道量刑幅度吗?”
少女萧语珩看看风铃,又看看他严肃的脸,一本正经地答:“不知道。”
冯晋骁觉得他是疯了才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给一个未遂女小偷讲这些。他放弃了:“简单说,偷东西不对,犯法。”
“我问过老板,这串吉祥铃卖一百块,我很会砍价,这样的话,六十,最多八十块,我就可以买走它。”他颇为冷淡的注视下,萧语珩表情认真地询问:“偷这个价位的东西,会判刑吗?”
这个价位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 她顿时松了口气。
“你钱包丢了?”见她眨着大眼睛重重点头,冯晋骁沉住气:“真喜欢的话,就买下来,我可以借钱给你,”
“你是要学雷锋助人为乐吗?”萧语珩瞥了一眼店主,一副深怕两人的密谋被发现的样子,声音压的低低的:“可我乐不起来。我已经丢了钱包,损失了很多钱,还要还钱给你,损失就更大了,你说是不是?”
冯晋骁忍奈着:“那就不还了。”
“送给我吗?”她还是觉得不妥:“那我就欠你一分人情,比钱还难还清,哪比得上偷干脆呢,一了白了。”
这都是些什么逻辑?面对如此能诡辩,却让人生不起气来的小姑娘,冯晋骁不知该哭该笑。就在他开始认真思考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时,她又说话了。
“看样子你是不打算帮我了。那你别举报我行吗?反正也不是你的,你没有损失嘛。如果你不想看着我偷,那你就先走,不过走前你不要把它挂回去啊,我个子不够高偷起来好麻烦的。”
盯着女孩清澈如泉水一样的眼睛,冯晋骁在心里无奈妥协。他把吉祥铃挂回原处,向店主走去。谁知,还没等交涉完,就听身后传来玻璃破碎和女孩的惊叫声。
冯晋骁倏地回头,就看见萧语珩跪倒在破裂的玻璃柜台前,泪眼婆娑的。
那娇娇弱弱的样子,看得人心疼。
然后,就听她带着哭腔地唤:“哥哥——”
冯晋骁几乎是跑着折返回去,弯身抱起她就往外走。
他本意只是想逗逗她,才故意把吉祥铃挂回原处。去找店主,是准备付了钱再配合她偷。结果她心急沉不住气爬高取风铃,不止摔伤了自己,还砸碎了一侧的玻璃柜台。
就这样,冯晋骁不止买下吉祥铃,还为萧语珩付了医药费,最终又不得不赔了店主玻璃柜台钱。
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回想那年夏天干的蠢事,萧语珩都怀疑以她的智商是如何考上大学的。那么执着地非偷那串吉祥铃不可,像是中邪了一样。而那个行事向来有原则的男人,居然会为了她叛逆又荒唐的行为花那么多钱收拾残局。
对一个人的动心,总归是有理由的。
就是从那一刻起,在小小的萧语珩心里,埋下一粒爱情的种子。
如此昂贵的风铃,哪里舍得扔掉呢。萧语珩把吉祥铃重新挂回原处,抬手轻轻碰触了下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