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生双目忽然泪如雨下,躯体狂颤,对着金谷真人深深躬了一躬,合十肃然道:
红莲只向孽火生,菩提煅铸明镜心。
纵使槿花朝暮放,沉疴一梦醒难寻。
“妙哉,妙哉,”真人的目光一片嘉许,平和道:“既悟了,何妨归去兮?”
我并不太了解佛法禅机,只是预感我这苦命的二哥将再一次离我们而去,而且这一回是到一个可能我一辈子也无法触及的地方,不由心中一片惘然,万般艰难地喊着:“金谷真人,二哥,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小忠呜呜地蹭着兰生,像是在询问着同样的问题,兰生抖着双手抚摸了小忠半天,似对它说了几句话。
等再转身时,俊颜上淌满泪水,对我和于飞燕深深一躬,却绽开了一丝释然的微笑,“贫僧无颜,今日便与二位施主拜别了,望施主好自为之,善哉、善哉。”
我赶紧拿着连夜为他做的那双僧鞋塞进了他宽大的僧衣,心中难受不已,流泪道:“二哥多保重,后会……”
那真人快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俗缘已毕,不可再留。”
只听得那真人声音洪亮,大喝一声去也,便夺过兰生的手腕,施起绝妙轻功,高高飞起。但见仙姿缥缈,悠然往雪白的远山飞去了。
在场诸人皆被金谷真人的飘逸轻功震慑得无以复加。兰生恍惚之间,袖袍中掉出一物,我慌忙去拾,原来是我方才给他的一双僧鞋,竟掉出一只来。我握着那只僧鞋,仓皇抬头,欲追他而去。
却见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青山静默,远翠积雪,琼碧蜿蜒,琉璃世界里,雪雾缭绕,哪里还有人踪,广阔的天地间只余下真人清朗的笑声在雪空中久久回荡。
小忠并没有追去,只是仰着狗头,对着天空悲鸣了很久很久。
五年后,世间出了一个戴着金面具的得道高僧,云游四方,会议少年时代曾在战乱中毁面,故取法号无颜。大师极精佛法,传说曾师从金谷真人,亦善道法,平生著有数本解注精妙的佛道论集流传于世,解惑人间,世所尊崇。
大业年间,世祖皇帝御封无颜大师为皇家寺院的住持,后又升至佛门圣地法门寺的住持,后世的真宗、岱宗也数度邀请无颜大师进宫经,皆不可得。
真宗盛平年间出了一本著名的偏史论著《金陀遗编》,此书记载了元庆至盛平年间的奇闻逸事,包括了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皇宫秘辛,故而有人推测其作者为出逃或外放的宫人。有外放的宫人暗议无颜大师其身形与说话的声音甚像太祖晚年的贴身僧人侍卫兰生师父,晚年的无颜大师也曾笑对徒子徒孙说过,他于金陀道上拜金谷真人为师,故后世有人推测无颜大师乃是《金陀遗编》的真正编撰者。
有小沙弥侍候大师沐浴,偶见其容,赞叹其俊美绝伦,根据小沙弥的描述,有好事者竟推断大师也元昌年间风云一时的南嘉郡王极为相似,便有人推测无颜大师极有可能是当年谋逆的南嘉郡王,事败逃遁于秦岭金陀道,受金谷真人的点化,幡然醒悟,立地成佛。
第十五章 裂绵绣成灰
韩修竹恨恨地跺了跺脚,满面怒火地向我们走来,“娘娘、大将军,你们……这是放虎归山,终要后……”
于飞燕一脸铁青地挡在我面前,“韩先生息怒……”
忽然人如铁塔倾颓,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我大惊,扶住于飞燕。结果本是满面怒容的韩修竹只得硬生生地收了声讨之色,反过来帮我和齐放一起扶住壮实的于飞燕。韩先生搭了搭脉,然后又火冒三丈,“大将军你这是不要命了吗?你在诏狱受尽酷刑,身中剧毒方解,又历崇元殿大站,竟还敢到这陡峭的金陀道来不救人?就算你是要救人,也不是这么个救法。你们小五义,一个个是想气死老夫吗?”
我大惊,看向齐放。
齐放也把了于飞燕的脉搏,凝着俊脸点点头称是,“主子,太傅说得没错,大将军身上确有遗毒。”
我们慌张地回到大将军府上,珍珠早已焦急不安同虎子等在门口。
一阵急救后,流着泪的珍珠说了来龙去脉:“夫君北伐中虽斩杀了潘正越,可也受了伤,圣上特地关照,赐下一堆重物名药,可是我却发现那些人参和千年雪莲中都加了流光散,如同当年的碧莹一样。他一开始猜可能是南嘉郡王所为,不想查到后来却发现是太皇刀的手笔。可是碍于圣上的赐物,我们不敢声张,只是暗中解毒,称病下朝。可是她却不放过我们,又心生毒计,弹劾晋王手下的武将,她全不念当初在紫园相助之义,根本不管夫君和雪儿狼他们在诏狱中受了多少酷刑。”
我的心脏霎时收缩。
珍珠站到我面前,悲愤道:“夫君就是怕影响你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若不信,便可问问韩先生。”
韩先生叹了一口气,“老夫知道娘娘觉得老夫有些不仁德,只是娘娘须知,现在的娘娘已经不再是有大理武帝庇护的君莫问了,而是大塬朝的皇后娘娘,在原氏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酷。”
我双膝一软,倒在于飞燕床前,泪流满面,“对不起,大哥……”
“你不用为她道歉,她不过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