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动认错他就不生气了?”阿榆不太懂,“他现在气得都不想跟我说话,我再主动跟他说,少爷会不会更生气啊?”阿榆可不敢惹他。
丹桂笑她:“你没跟人闹过别扭啊?有时候我跟我弟弟吵架,其实我们两个都想和好了,就是谁也抹不开那个面子,一直互相忍着,明明很想搭理对方,偏要等对方先来认错才理他。少爷现在对你应该就是这样,他想跟你说话,可你不道歉,他骂你不忍心理你又没台阶,只能一直犟着不理你。不信晌午你试试,少爷回来你主动认错,少爷就算骂你两句,也很快会跟你和好的。”
阿榆似懂非懂,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快要晌午了,便跟二人告辞,回了上房。
坐下没过多久,长安就回来了,站在外间门口对她道:“少爷刚刚练武出了一身汗,直接去浴池沐浴了,你赶快挑件衣裳连着巾子一起送过去。”
阿榆大吃一惊:“直接去了?你提前让热水房准备热水了?”展家的浴池她见过,热水房那边先烧好热水,再跟活泉水兑好引往池中,若是夏天,直接放泉水就行。
“不用,除了冬天,少爷都喜欢洗冷水澡。你快去拿巾子衣服,我先回去一趟。”在太阳下面站了半天,长安险些热死,现在只想喝水擦擦身子。
他满头大汗,阿榆赶紧让他走了,自己去柜子里挑了一身月白色的春衫,再拿了两条巾子朝浴池走去。她伺候过展怀春沐浴,但都是在外候着的,等展怀春沐浴出来换上衣服后给他擦头发。
“少爷,奴婢给您衣服来了。”她站在内室门外,对着里面道。
里面哗哗的水声突然归于平静,良久之后,那人终于跟她说了这两日的第一句话:“进来,把衣裳挂在屏风上,挂好了再去外面等着。”
许是很久没听见展怀春说话了,阿榆觉得他声音很好听。低头走进去,瞥见他在距离这边最远的池子边上,只有肩膀以上露出了水面,长发用簪子束在头顶,俊美脸庞沾了水……
阿榆没敢多看,把东西放好,快步走了出去。洗澡时肯定是光溜溜的,他说过如果男女光溜溜抱在一起便是犯戒,那她看光溜溜的他也不好吧?
她在外面静静地等着,里面水声来来回回响个不停,响了足足一刻钟才停下。男人上了岸,声音听不太清楚了,再过一会儿,他换了木屐朝外间走来,木屐底下比靴子响,踩在地上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好听声音。
很快她就看见了那双木屐,阿榆赶紧低头。
展怀春出来后没看她,直接坐在窗前,外面明媚的光照进来,将他笼罩,面容有些模糊。
他头发湿哒哒的,这事不用吩咐,阿榆也知道应该做什么。拿着另一条巾子,她快步走过去,站在他身侧道:“少爷您低下头,奴婢帮您绞发。”
展怀春收回凝视窗外的视线,看她一眼,转过身来,低下了头。
他如此配合,阿榆没那么紧张了,先帮他把垂在后面的长发都拨到前面来,再用巾子包住,轻轻地擦。展怀春头发完全放下来能到腰下,柔滑似缎,乌黑亮泽,为他擦干头发是阿榆最喜欢的差事。她打小就是秃脑顶,从来不知道头发摸起来是这样舒服。
绞干头发,紧接着替他梳头通发。阿榆转到展怀春身后,左手托着一缕,右手抬起,梳子从男人头顶一直往下顺,遇到阻碍时再轻轻帮他接开缠在一起的发,屋里静谧无声。他头发还没有干透,清清凉凉的,像是绸缎,阿榆特别喜欢,通着通着忍不住朝桌上镜子瞥去,想看看他在做什么,不期然对上一双黑幽的眼睛。
她愣住,呆呆地看着他。镜子里展怀春也在看她,眼里没有斥责,没有愤怒,也没有冷漠,而是一种阿榆无法分辨的情绪,像是藏在粼粼湖水下,大概只有长时间盯着,才能看清吧?
可阿榆不敢看,先移开了视线,垂眸为他梳头,暗暗琢磨如何开口认错。那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对,真如丹桂所说他是在等她主动认错,她就该……
正想着,男人突然开了口:“前天我训你,你是不是觉得委屈了?”
声音低沉,平静,像是寻常两人说话。
因他的平静,阿榆紧张的心也静了下来,停了手中动作,低头道:“没有,少爷说的对,奴婢……”
“我说过你在我面前要你我相称,说奴婢我不习惯。”展怀春皱眉打断她。
阿榆沉默,想到丹桂丹霞跪在他面前的情形:“那样说,不合规矩……”
“不合什么规矩?我的话就是规矩。”展怀春话里又带了火气。
阿榆不说话了,默认。他是少爷,她什么都得听他的。
“继续说,你是不是为那件事委屈了,心里是不是在怪我?”她不说话,展怀春催她。
“没有,少爷说的对,奴,我只是个丫鬟,不该费心思打扮,而且我也不该偷偷出门。”
阿榆认错认得真心实意,展怀春听了却浑身不舒服,那天他是一时生气,气她傻了吧唧被人动手动脚,并不是真不想让她打扮。她也傻,怎么不就想想,若他真反对她打扮,为何还命人给她做头巾绣衣裙?冷了她两天她该吃该睡,一样都没耽误,都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