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第一回来着,难免大惊小怪,便要多留一阵。我寻思本就是陪同她来的,多留一阵也并无所谓,正要同夜寻说我们进店子看看,身侧的木槿却忽而道,“啧啧,姑姑,我要是你的话,有姑父这么个旷古绝今的美人在身边,那是打死也不愿意带出来的。”
我有一瞬的迷蒙,“怎么说?”
木槿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黑色的东西,搁在嘴里咬了口,然后手指一扬,“你看,有人缠住姑父了。”
隔着里外三层的人墙,我瞧见有一妖族的女子端坐在颇为高大,通体漆黑的骨麒麟之上。绮罗珠履,骨鞭玉鞍无比彰显着其身份的高贵,遂喃喃了一声,“这人是谁?怎的没见过?”
木槿好似没听到我说话一般,扒开人墙就往里面挤过去,看模样还略比我焦急几分。
我爬她走丢,也跟着她分开的人流朝前挪了挪位置,恰好听到端坐在骨麒麟上的女子清脆利落道,“你是谁?娶妻了吗?”
听这话我也知道是同夜寻说的,能叫人一见倾心的颜必须得是强大得无与伦比的。
挤了半天,木槿生生从我眼前被挤得没影了,我四顾一遭,却听得人墙里头木槿声音朝气蓬勃的传来,“这么大架子,小姐你是哪家的千金啊?”
木槿朝气蓬勃,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自她嫁给了果子之后,一贯都是收敛许多了的,唔,至少表面如此。
而她之所以会跟那女子呛声,一是她最不喜欢旁人占我的便宜,二是她作为一个从头到脚实打实的世袭魔二代,很不乐见旁人拿势力压人。
我终于钻到人墙的边上,往中间一望,木槿站在骨麒麟身前不远,颇有气势的负着手。夜寻则是事不关己,彻底忽视周遭境况,偏头垂眸打量呈在店铺透明的展览台面上的物件。
我留心瞅眼夜寻的侧脸,迈出人墙的脚步猛然一顿,缩了回去,准备做好一个打酱油的角色。
女子一看木槿出头,脸色就变了,“你是来抢人的,还是同他一起的?“周遭的人见情况有变,又知道贵族家的小姐使起性子来是不计较后果的,怕被殃及池鱼纷纷避让开了些。本就甚为繁华的紫月走廊因为一群人的驻足而拥堵不堪起来。
木槿听罢这句之后,眼睛直往人群中瞟,我猜她觉着自己已经打了先锋,就该我来武力解决了,一时也没想清楚是搭理她好还是不搭理好。
而女子见木槿许久没回,觉着自己被忽略了,心里很不好受的哼哼两声,”我为妖界帝姬木翎雪,你若是识相的话,还是莫要同我抢人得好。”
木槿四下乱瞟的眼神一顿,回过头去,面色古怪,“你说你是谁?”
女子脸上一黑,明显不耐,”我说我是木翎雪,木花痕的女儿!“
木槿听罢,静了静,捋起袖子就冲上去了。
我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拉木槿。
好在她法力不济,才在还未走一步的境况下便给我拦腰拎了起来,手中把握着的某种黑色硬质食物还是毫不含糊且执拗的掷了出去,恰好砸在那木翎雪的骨鞭上,噔的一声清脆被弹开了。
木槿被我抓住的时候还在乱踢,恨恨道,”姑姑,我跟这个人没关系,一点关系的都没有。”
我安抚她,”我知道,我知道。”
木翎雪顿时也红了眼,“你好大的胆,居然敢打我!水冥,水冥!给我抓住她!”
木槿在被我拎着的境况下还凉凉的啧了一声,”不就是个老色鬼的女儿,还拽得跟天王老子似的。“
我听到木槿垂头的这一句没忍住,笑了出来。
话音落后,围拢在木翎雪身后的护卫中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提溜着把比他本身还高的黑色镰刀,面无表情的望着我以及我手中的木槿。
我一怔,见他这个模样几分眼熟,却一时没有想起来。木槿也咦了一声,支起头道,“这算什么?抄袭形象?“
前一刻还面无表情冷冷酷酷的水冥,在听罢木槿的话之后自耳根起一直到脖颈都通红了,拧着眉、眼中都似泛起了些水光,咬着唇支吾且愤愤道,”反正我就是喜欢这样,你管我!”
我在他扬起委屈的八字眉时,心里头就同被猫挠了一下般,痒痒的。
正要心软的上前宽慰两句,脖颈却给什么绕上,拉了回来。夜寻手中握着一只白瓷的茶盏绕过我的肩膀、亮在我眼前,下巴也懒懒的抵着我的头,淡声道,“唔,瞧瞧,这跟你弄坏的那一只是不是很像?”
我低头稍稍一回想,心神也全不在水冥身上了,“好似……是有点像。”
“那就买了赔给我。”
“……哦”
转身要入店铺之际,木翎雪身后的护卫齐齐拔剑涌上,我自知这种地方我动不得手,不过一个眼神,廊顶天穹之中便涌出大量黑色的雾气,渐渐具化作”鬼影“的模样,俯冲而下……
等至买好了瓷具,我们一行人温吞吞的从店铺中走出,我仔细回想一番那水冥的装束,忽而哭笑不得起来。
他比及人高的镰刀和简单系起的马尾,甚至于月白长靿靴,只不过雪色纹金交领襦裙给他改作纹金白色深衣,这……分明就是我第一回上战场时的装束